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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陈庆从醉香楼出来的时候,地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夜莺并没有出来送他,估摸着还在生他的气。

陈庆不禁莞尔。

他就随手一薅,谁能想到杂草葱郁,一不小心把人家薅疼了。

小洋马被护卫押送着重新登上马车,每人手里捧着个热腾腾的白面烙饼,就着咸肉吃得狼吞虎咽。时不时互相叽里呱啦说几句话,好似在夸赞食物的美味。

她们在严酷的环境下长大,见惯了生死离别。

估摸着猜出自己被献给了大人物,担忧和恐慌散去了不少,反而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

陈庆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是个人都能踩一脚的斯拉夫民族,却会在经历无数苦难后浴血重生,成为雄霸一方的世界强国。

为了在两强之间留下足够的缓冲地,连本属华夏的外蒙古都被强行分割了出去。

我一向喜欢先发制人,又喜欢斩草除根。

可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了。

在实现星辰大海的梦想之前,地球上的土地和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商朝、周朝一直在跟鬼方人作战,抢夺适宜生存的领土。

大秦既然继承了华夏的社稷和法统,扛起这项重任责无旁贷!

难道真要像后世一样,全球统共1.5亿平方公里的领土,把北极圈和南极大陆等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土地去掉,光是‘鬼方人’就占据了五千多万!

而黄种人只能龟缩在1000万平方的土地上,发疯似的内卷!

“师父,弟子把她们送去北坂宫安置,一定给您办得妥当。”

蒙甘殷勤地过来给他披上大氅,讨好地说道。

“别忘了采买黄头奴的事。”

“北地苦寒,亦不能任由鬼方窃据。”

“否则我等如何对得起商、周战死沙场的先辈?”

陈庆严肃地叮嘱道。

“喏。”

“师父您就放心吧。”

“族叔一声令下,自然有胡儿卖身效命。”

蒙甘拍着胸脯保证。

——

次日,朝阳初升。

陈庆一如既往地被妻妾唠叨了一通,乘坐马车出门当值。

先去北坂宫转了一圈,小洋马好像很适应现在的环境。

或者说,当下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们受宠若惊。

陈庆出现的时候,胆大的还敢偷眼打量着他,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发红。

啧啧。

北坂宫以前是始皇帝的手办陈列室,如今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作用。

小马儿快快长大,长大了我就把你们吃掉。

陈庆吩咐宫中的仆婢细心照料,教授她们语言、礼仪,心满意足地忙正事去了。

没多久,李左车和娄敬前来与他会合。

三人分乘两辆马车,穿过横跨渭河的桥梁,前往将作少府设在渭南的军工作坊。

渭北寸土寸金,大部分重要的工坊、仓库以及民间商业机构都设置在渭南。

因此才会有火枪队的老弱妇孺占地种菜,被官府查获一事。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在位置稍偏,规模却相当宏大的尚方司门口停下。

司丞、工师接到通传后,匆匆赶来迎接。

陈庆一向把秦墨掌管的府、司当成亲儿子,将作少府这种接盘而来,又尾大不掉的货色实在懒得管。

不过尚方司的官吏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这就是恶名在外的好处。

“本司下辖工匠两万余人,力役四万六千有余。”

“京畿以及周边六郡七十二县的军械大半由此供应,从未出现过短缺、错漏。”

司丞小心翼翼地陪伴左右,据实回答。

陈庆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叹了口气。

大秦的军事体系太过庞大。

除了少部分精兵强将换上了新式的铁剑、铁甲,大多数郡兵、县兵还是用着简陋的皮甲、青铜剑。

有时候前线汰换下来的老旧装备也会修修补补,发放给后方使用。

“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吧。”

陈庆吩咐道。

“侯爷,您的意思是……”

司丞唯恐会错了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本侯让你把所有人叫过来。”

“除了实在抽不出身的,有一个算一个。”

陈庆指了指身前的位置:“在这里汇合。”

“喏,下官遵命。”

司丞不敢违逆,匆匆安排人手去各处传令。

李左车犹豫不决,忍不住凑过来说:“侯爷,您真要裁撤了尚方司?”

陈庆淡淡地说:“冗员众多、效率低下、技术和产品也落后过时,不裁留着干什么?朝廷的钱粮是百姓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吾等当克勤克俭,岂能挥霍浪费?”

李左车笑着回道:“那您还要给裁掉的工匠、力役发放养老钱?”

陈庆微恼:“我说你怎么路上期期艾艾的,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左车正色道:“侯爷,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下官实在不得不讲。”

“朝廷虽有致仕金,却是大夫官职以上,七十告老之后才能领取。”

“此项开支极少,领取者寥寥无几。”

“您一下子裁撤数万人,还把支领养老金的年岁降到四十五。”

“下官往少了算,最少也有三五千之数。”

“虽然他们领的少,但架不住人数众多。”

“而且若成了定例,今后其他府司该如何?”

“以前没有这样的规矩,内务府年初时也未曾罗列养老金的开支。”

“下官看来……”

陈庆不耐烦地摆摆手:“规矩是人定的,内务府当家做主的人是我。”

“从今天开始,就有了这项规矩。”

月氏采买了将近七百万贯的军械,要不了几个月就能交割。

陈庆财大气粗的很,根本不会在意这小小的花销。

“侯爷,这可不光是钱的事。”

“七十致仕,四十五领取养老金,中间可差着二十五年呢!”

“岁岁相积,您想过二三十年后,内务府每年要白白养活多少人吗?”

“再者,此例一开,您让大夫之下的微末官吏怎么看?”

“他们可一文钱的致仕金都领不到!”

“消息传扬出去,侯爷必遭攻讦非议!”

李左车苦口婆心地劝道。

陈庆禁不住火大:“李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但是固步自封、裹足不前,内务府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本侯还怕攻讦非议?!”

“你看看他们……”

陈庆指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工匠和力役。

“你觉得他们能活到七十岁吗?”

“三四十岁的年纪就苍老至斯,这钱怎么是白白付出的?”

“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尚方司劳作换来的!”

“给他们发些养老钱,我觉得应当应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朝廷的律法是谁定的你还不明白?”

“七十致仕,呵呵。”

“我那岳祖父耄耋之年还在当兵部尚书。”

“你问问他想不想致仕?”

“别说七十,若是寿数足够,律法能定到一百七十岁致仕你信不信?”

李左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侯爷,是下官多事了。”

陈庆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没错,我也没错。”

“坐的位置不一样,所思所虑也不一样。”

“本侯行事莽撞,让你多费心了。”

“不过这先例我非得开了不可。”

他招了招手,吩咐侍从去取纸张过来,准备做个喇叭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