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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弗“哼哼”假笑两声,扫视一圈后正色道:“贝勒爷说笑了,我可从未听闻过日上三竿了,妾室才来向主母请安的规矩。”

“大家族,都是从里边开始败的。宠妾灭妻,尊卑颠倒,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从来都是后患无穷。若是一时偏心放纵,到时罪过可就大了。”

从王若弗嘴里说出这么一段直接但有涵养有见识的话,齐月宾和四贝勒皆暗暗有些惊讶,唯有柔则觉得这是故意针对她,故而红了一张脸。

她想的倒也没错,因为王若弗下一句就是:“往后你们都按今日这个时辰来请安,若我因照顾弘晖晚了,你们多等等就当站规矩了。”

还故意问了一句:“贝勒爷不会又认为我这么做不妥吧?”

那自然是不妥。

但四贝勒心底不想也不太敢因为这点小事和王若弗叫板,他为了给柔则一个名分丢了亲王爵位又挨了杖打,柔则为了他在这些小事上忍让几分又有何不可。

他语气平稳道:“就依福晋所言。”

得到肯定的答复,好哄的王若弗不满情绪消散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真心的笑意,令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观察着她脸色的四贝勒有些恍惚,宜修似乎……确实如老十四所说变得比从前漂亮了,也变得活泼有趣,就是大多时候太活泼了。

王若弗心情好转,整个人的攻击性也没那么强了,从坐姿到神态都自若得体,很有正妻主母的款儿,瞬间和手底下三个风格各异的妾室拉开了差距。

语调轻快中不失庄重,就像她的人一样风格鲜明:“方嬷嬷,先将我制订的家规发下去,人手一份,往后你们若犯了错,就按上面的处置。”

这份家规按照王若弗前世对妾室的要求制订,四贝勒并不受其约束,但方嬷嬷也给了他一份。

王若弗看见了,凉凉道:“希望到时候贝勒爷的心肝儿犯了错,贝勒爷别心软骄纵,跳出来打我的脸才好。”

原来那一席话在这儿等着呢,四贝勒无奈。无从刚才没反驳,现在纵然不满,却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且这么直白直抒胸臆的话,反倒让习惯弯弯绕绕说话留三分以上的他呐呐无言。谁都能看出她此举的私心,但谁也不能直言她有错,因为这本就是正妻原有的尊严权力。

自今日聚齐起,四贝勒惊觉自己竟一直被王若弗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上阶梯蹬鼻子上脸。

心下懊恼,低头看起家规,隐去他眼底的情绪。

家规中的条条框框大多是限制宠妾夺权争宠,不尊主母的,巩固了主君主母在府中的地位。另有些则是限制宠妾身边心腹奴才的。

四贝勒想起王若弗前段时间管家时发现,负责采买的奴才以二两银子的价格买入两分钱的鸡蛋,每月一买就是好几筐,吃的回扣都让其在郊外买了宅子,置了美妾的事。

这事由王若弗带人抄没了那奴才的全部家当,将其一家亲戚通通打了板子后发卖,那家黑心商贩也没逃过,已经不在京中做生意了。

雷霆手腕之下,家风清正,奴才规矩忠心。享受到了确实好处,四贝勒当然不会跳出来反对。

他眉头微蹙,心想宜修果然还是最重规矩的,性格和之前天差地别,这点也没变,不过这字和之前比怎么退步了?

“福晋最近换了字体吗?”四贝勒状似随口一问,用余光盯着王若弗的反应。

王若弗没听出来他的试探和猜疑,但难得聪明一回,阴阳怪气答道:“人都变了,字还会一样吗?”

一语双关。

王若弗在说和你相处两年多,为你怀孕管家的枕边人换了芯子你却至今没发现,真是狼心狗肺。

在四贝勒耳中,却听出王若弗指责他变心,所以她也做出了改变,不会像从前一样心里眼里只有他。

二人驴头不对马嘴,都暗自生了闷气,双双冷下脸看向反方向。气压低得让三个妾室措手不及。

王若弗一辈子明火执仗,撞得头破血流也没学会控制情绪,委婉投机,心里不痛快就要及时发泄出来。

碍眼的柔则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筒。

“那拉格格,我嘱咐你抄录的百遍女德女戒可抄完了吗?”

柔则一愣,她当然不会抄,她从来没想过会真的要向庶妹宜修摇尾乞怜,垂眸无措地看向四贝勒,目含秋水,万般柔情。

四贝勒顿时就像心脏被砸了一下,加上他确实不知此事,头脑发昏地对王若弗发问:“什么抄录女德女戒,那不是皇阿玛要求你的吗?”

这一举动可直接刺激到了王若弗——什么意思,她被罚还不是受你们二人的破事牵连,你还敢当众为了她下我的脸!

王若弗怒拍桌案,桌案上摆放的茶壶茶盏为之震动,“我身为主母不辞辛苦,亲自去乌拉那拉府邸教你规矩,你竟敢不听,好大的谱儿啊。”

“既如此,贝勒府也容不下你这样屡教不改的妾室,即刻发还去你本家吧。祁荣,去通知乌拉那拉府的人来领人。”

说干就干,丝毫不带商量试探,居然上来就开大动真格的。

众人大惊,包括方嬷嬷和染冬剪秋等心腹在内,只不过她们和王若弗绑在一条船上,不能这个时候拆王若弗的台,故而看起来神色冷静无波。

如齐月宾这等心机深沉者,将头垂地很低,在旁人看来是被王若弗的淫威吓得瑟瑟发抖,实则是隐藏起她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这位乌拉那拉大小姐可是四爷的心尖尖,福晋不由分说就要将人送回去,这般专横蛮不讲理,定会让四爷厌弃至极。

不受丈夫尊重待见的福晋,即使生了嫡长子也得不了长久,何况襁褓中的婴儿最是脆弱。

谁知四贝勒竟只命人拦下了风声而动的祁荣,称得上好声好气地对王若弗说:“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嘛,何必一上来就闹得那么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