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华从不会因夜幕而停息，辉煌的酒楼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于耳，伴着丝竹管弦回荡在相比之下较为冷清的街道上。
胥洄蹑手蹑脚的绕过倚着门口打盹的小二，摸到了这家酒楼的后面，只是此处怎么看着都熟悉，他忽然想起来这边以前好像是醉霜楼来着，从景念死后就关张了。
但他刚来的时候就有乞丐告诉过他，这家酒楼是刚开的，专门招待达官贵人，那些名菜佳肴动不了几筷子，就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门口的招牌早就换了，但介于这家酒楼权贵多，怕他们这些粗俗的乞丐冲撞了人家，从不叫在这附近乞讨，所以胥洄至今还不知道新换的名字叫什么。
一阵发酸的味道传来，里面混着些许肉香，胥洄眼前一亮，果然叫他找到的好东西了。
酒楼后门的门口摆放着几个木桶，胥洄起初还不知道里边是干什么的，几乎每家饭馆后厨那都会有，后来还是小乞丐带着他扒开盖子说里面都是好东西。
木桶里面装得是些收拾下来的残羹剩饭，也就是泔水。
胥洄熟练的掀开盖子，从浓稠的泔水桶里扒拉一些能吃的东西，除了肉包子，也只有在这里面，他才能找到一些肉吃。
今日着实是运气好，胥洄没翻动两下就找到了半只带着肉的蒸鸡，太久没吃到肉了，他立马蹲在木桶旁边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从前这样的蒸鸡他嫌寡淡无味，几乎不会让它上桌，即便出现在桌上也不会动一筷子，如今在泔水桶里泡过，倒是觉得人间美味。
大概这就是贱吧，胥洄无奈的想，短短几个月他已然接受了如今的处境。
半只蒸鸡吃完，胥洄将骨头都嗦了个干净，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残余的肉香，打算继续去泔水桶里翻点。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胥洄心生慌乱，赶忙将自己藏在泔水桶后面，要是让酒楼的人发现他摸了过来，少不得挨顿打。
随着声音的靠近，胥洄发现来得人还不少，只是脚步杂乱虚浮，好像是喝醉了一般，想到这里他更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晚上会有不少偷摸出来喝酒的纨绔子弟，因着怕被家里人发现所以经常走后面绕路回去，胥洄最怕碰到他们。
这些人喝多了下手没轻没重，运气好能趁他们神志不清讨点银钱，运气不好便会被他们抓来打着玩，反正是乞丐即便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胥洄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小乞丐被一群喝醉的富家公子打死了，原因只是小乞丐被他们看见了，那些人嫌遭了晦气便将他打死。
“这……这怎么还……有个人啊……”
带着醉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胥洄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几个穿着华贵的富家子弟喝得烂醉，身边还有几个侍从扶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胥洄。
其中一个较为高挑的公子使唤自己的侍从道：“去……！把他……给我拽出来……！”
侍从听了命令，二话不说就将胥洄从泔水桶后面扯了出来。
胥洄身上尽是脏污，方才又在泔水里扒拉了好久，侍从嫌恶的将他踢倒在地，掏出布巾将碰过胥洄的手擦干净。
胥洄看了一眼侍从嫌弃的表情，心道人嫌狗厌大概就是这样吧。
为首那公子喝醉了，也忘了嫌弃胥洄身上脏，他抓着胥洄脏兮兮的头发，上面尽是灰尘也不在意，呼出来的酒臭味喷在胥洄脸上，“你！为什么……挡本公子……的路……！”
胥洄跪在地上，头发被他扯得有点疼，心里无奈道不是你把我拽出来的吗？
可他还是尽量面带笑容回答，“小的这在迷了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不是故意挡您道……”
后面的几个公子听完他的话嘿嘿一笑，“……迷路了？正好陪我们玩玩！”
胥洄一边讨好他们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是以他全力冲刺的速度能不能从这些人手底下跑出去。
“……呕！”
然而没等他思考完，一阵带着酒味的恶臭粘液就从他头顶落了下来，浇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抓着他的富家公子喝多了，竟一时没忍住吐在了他头上。
胥洄呆愣的跪在原地，从未想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竟会被折辱到这种地步。
他眨了眨双眼，眼睫上也沾满了吐出来的秽物，随着动作掉在他的脸上，最后滑落到他的身上。
那些人看着他此时狼狈的模样围着他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甚至有人提议反正他都这么脏了，不如一起小解给他好好洗个澡。
各种辱骂话语传入耳中，胥洄攥紧了拳头，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着为首的那人面中就打了一拳。
那人一时没防备，硬生生挨了一拳，他捂着面发出一声惨叫，瞬间酒也醒了大半。
一个红彤彤的拳头印子浮现在那人脸上，往下鼻孔那还挂着两条鼻血，说不出的可笑。
他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恼羞成怒，指着胥洄恶狠狠道：“你这个臭要饭的还敢打我！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一旁的侍从看着自家主子的脸如此滑稽，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听到命令后赶紧掩饰性的在地上寻找趁手的武器。
在酒楼后门那竖着几根长长的木棍，应当是开张前把房间都修缮了一番，余下没用完的料子就堆放到了那里。
这倒是方便了那些人对着胥洄下手。
结实的木棍如雨点般落在胥洄身上，几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公子一边叫侍从没命的往胥洄身上打，一边还在朝他吐唾沫，场面格外的讽刺。
胥洄丈量着自己身上脏，没人愿意下手碰他，他尽量蜷缩着身子捂紧了脑袋，祈祷着他们快些打累了离开，他一点也不想死在这。
不知过了多久，胥洄身上已经疼得没了感觉，木棍敲打在肉体上的声音终于停下了。
胥洄松了一口气，应该结束了吧……好歹他还活着。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胥洄顿时如坠冰窟，他的眼睛被粘稠的血液糊住了，根本睁不开，也无法看清那些人在做什么。
温热的液体浇在他脸上，带着腥骚的气味，逐渐浇满了他的全身。
血红的泪水从眼角溢出，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崩溃的叫喊出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