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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一个地方夏油杰永远都记得。

七步,是进门到客厅窗户的距离。

十五步,往右拐,那有一间房间,是有且仅有的一间房间

他从来没有见过开灯时它的样子,只是在某个夜晚,他借着月光,往里偷窥时才隐约看到它的轮廓。

狭小逼仄,堆满杂物。

靠墙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纸袋子,上面写着名古屋特制,地面纸箱堆积,顶端坐着一个小小的玩偶。

夜里看像一只海豹,但他知道如若灯亮,那会是一颗咖啡豆。

从房间退出来。客厅才是承载他所有记忆的地方。

电视是一起去买的,扛上楼的时候,他还偷偷用了咒灵。

沙发是硌人的,坐上会腰酸背痛。

茶几与沙发间的过道是拥挤的,每一次他都要横着像螃蟹一样,才能从条缝隙里走出来。

还有灯,不是头上那盏暖光灯,是茶几上会迸发两束冷光的台灯。

是他买的。

是他第一次也是第一件,往这个地方安置的东西。

“机器猫,有一个神奇的口袋。”

他把那盏灯抱起来,指给她。

“口袋里能掏出各种神奇的道具。”

他记得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对话;他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但他就是不记得,她说过什么。

他记得仙台,记得那对姐妹,记得火车上深夜,记得自白,但唯独关于说过什么话,他一句都记不起来了。

两年,她是从声音先开始消失的。

他有想过找病因,但是失眠的后遗症太可怕,让他发现生活不是只有内疚过去这一件事。

随着好友的独行开始,理想性变得越来越薄,现实感就越来越厚,而午夜梦回,他又郁郁不甘心。

但有意思的是,他越不去想,他就越能看到她。

有的时候,他吃饭时会看到她。

入夏开始,他的胃就萎缩了。除了喝水,他进食困难,常常连半碗饭都吃不完。

她会突然出现在对面,穿着白色的长袖,也捧着一个碗,一脸进食困难的苦恼。

他想笑她和自己一样时,身边的硝子会重重的拍他一下,用好奇的语气问,

“杰,你在冲着谁笑啊?”

他再转头,发现她依然在那里,只是除了他之外,似乎谁也看不到。

(二)

“那份钱够吗?”

夏油杰总在半夜醒来,伴随着的是神经衰弱带来的心律不齐。

她缩在椅子上,两只脚蜷在靠背和椅面的夹角。

他已经学会不在公众场合和她说话,保持正常是他维持英名不坠的唯一方法。

“我是不是应该再取一点钱。”

他听说霓虹公职人员的因公殉职,补偿款是一千万日元。

起身开了一罐饮料,他倒在杯子里,放在她身边。

此夜是他最受打击的那一夜。

“你今天也在办公室里对吗?我看到你了。”

在负责人指着自己的假肢愤愤不平的时候,他看到她坐在负责人的办公椅上,捧着一本书。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当初我建议你长大了之后也来咒高当个咒术师时,你——”

他忘记她说什么了。

带着一点期待看着椅子上的小孩,他注视了她好久,才意识到,他不过在和一个幻象说话。

如果记忆里都不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幻象又怎么会开口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翻身上床。但在重新盖上被子即将入眠时,他还是习惯性的对她说,

“喝完了就睡觉,不可以熬太晚哦。”

(三)

夏油杰又见到了她,只不过,这一次似乎——

不太一样。

他的身后是一个笼子,大的就像动物园里专门看押穷凶极恶的猛兽的那种。

他刚闯进来的时候,连呼吸的忘了。

他可以纵情幻想里面关押着各种各样的咒灵,或者现实一点,是一个魁梧有自保能力的成年人,但他就是不能去接受,里面出现的是两个和从前的她一样大的孩子。

丑陋的恶,像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一路向下,最后撞毁了一个大坝。

他们的话,就在此刻,如滚滚江流,全部涌进了脑子里。

九十九由基说,

【夏油……那是可行的。】

【要让哪一边成为你真正的想法,是你接下来做的选择的哦。】

灰原雄说,

【夏油学长,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他明白了,他现在真的明白了。

至于选择,他现在也已经决定了。

揉了揉额角,他解开袖口准备去落实时,他们来了。

她来了。

这次的幻象,很不一样。

她不再是小孩子的样子,头发也没有那么长了。

就像在雨夜里忽然生长的绿苗,她一下就长大成人。

样貌,是他想象里,她长大后的样子。

有点眼熟,他觉得可能是因为灰原重伤那天,那一瞬瞥见的缘故吧。

他把注意力聚焦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这样啊,原来是你让村民那么干的吗?”

那个男人,向前了一步,身影莫名的挡住了她。

“喂,小子我奉劝你离这里远点,不该管的事,你别管。”

他阴沉的看着这个男人,“那我们出去聊吧。”

他准备出去之后连他一起杀,责任是连带的,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如是想到。

男人忽然僵了僵,奇怪的捧读,“你先在,先在里面等等。我们商讨一下,再进来,样谈,不对,是详谈。”

男人一把拉过不明所以的村长,倒退着离开。

他的离去,让她重新回到了夏油杰的视野里。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连衣裙,墨绿色,像某个学校的制服。

她转身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后颈衣领上似乎印着一排字,有点像学校的名字,但太小了,他看不清。

门被合上,反锁。

氛围又回到了让他轻松的时候。

就像每个夜晚,每个脆弱时,每个生活里随处可见的日常。

他走上前,还是需要低头,但不用在蹲下和她说话了。

“国中还是高中?”

幻象的她一如既往没和他说话,这反倒让他觉得安心了。

“我不会再问你,我要怎么做了?”

他侧身看着那两个孩子。

“我已经知道该做什么,选什么了。”

他走到铁笼前,在指尖放出了一只低级的咒灵。

咒灵很弱,但有利齿正在啃咬那把锁。

“灰原学弟曾问我,【普通人与我们的距离;我们与恶的距离,普通人与恶的距离;哪一个才该最先重视,哪一个才该优先被解决?】

在来的车上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你,所以我只好自己思考。

哪一个才更该被重视,被解决呢?

原理,你看看她们。

不止是她们。

我们,我们咒术师,我从前觉得我好幸运,但我现在却觉得活在这个世界,我们咒术师群体,根本就是不幸。”

锁头掉地,放出了咣当的一声,铁门慢慢被打开,那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似乎不知道该看谁。

“我们与普通人的距离,与我们与恶的距离,有什么差别呢?普通人还不够恶吗?”

“九十九由基和我说过,我的做法可行。所以干脆一了百了把非术士统统杀光,这个选择对于我来说是正确的。”

夏油杰蹲下来,伸手想要抱那两个孩子,但却发现,她们不在看他。

怎么回事?难道屋里还另有其人?

一个让他陌生,但又极其魂牵梦绕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是他始终记不起的声音。

“一了百了把人都杀光凭什么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