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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之笑看着朦胧月色下的梁峋,悄悄探了探头,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只有梁峋独身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朝梁峋走去,压低声音开口道,“宋老爷子呢?他没跟来?”

梁峋微微挑眉,反问道,“宋老爷子?”

岑之笑眼中疑惑,“不是宋善他老人家报的信儿吗?”

看着梁峋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岑之笑心下恍然,怪不得她迟迟等不来消息,敢情是这宋老头溜号了啊……

不过以最坏的预想,该不会是这宋老头想害她吧?可左思右想,她也不至于得罪了鬼吧……

“那你如何得知我在这焦府已是焦头烂额啊?你不会又起了一卦吧……”

梁峋认真地看向岑之笑,淡淡开口道,“不必算卦,我自会上心。”

云雾流动间,透窗的清冷月光也有所黯淡,此刻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庭院里微弱的灯光照映着房门处。

可她却能够清楚地看见梁峋清澈的双眼,她不自然地垂眸转移视线,打眼一瞧,才发觉门外的侍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但既已身处焦家,警惕之心则不可无。

她不敢贸然点灯,生怕暴露了梁峋,摊着的双手又满是油渍,所以只能畏手畏脚地朝梁峋比划着。

她压低嗓音,示意梁峋跟着她退到视线盲区。

两人坐到床榻的角落里,岑之笑这才放心将双手清理干净,顺便把现代工具都传送回去。

岑之笑看着在床榻角落里盘腿而坐的梁峋,稍显抱歉地开口,“我观察过了,这个地方最安全。”

“你放心,我在跟前挡着,就算有人来,一时之间也看不到你。”

梁峋轻轻一笑,出言宽慰道,“不必过分紧张,焦家人此刻的心思应该全在祠堂。”

岑之笑心下一松,但很快就想起正事要紧,简单明了地将她在焦府所遇之事告知梁峋。

顺便将她依葫芦画瓢施展圆光术所见的画面也一一道来。

“我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那焦松蒙的确死于非命,但身陨之地半山庙,我如何寻得啊?”

岑之笑愁眉苦脸地看着手里焦松蒙的玉牌,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寻得那半山庙,我又何德何能将那焦松蒙的亡魂唤出来啊……”

一旁的梁峋倒是气定神闲地听完岑之笑的所有叙述,眼中似有了然之色。

他沉声安慰道,“无妨,我知半山庙所在之地。”

岑之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的眼中灵光一闪,“梁老板,你之前不是施法障眼,幻化了宋善的模样?”

“要不你再给我开开小灶,好让我将这焦家人糊弄过去。”

梁峋依旧是不慌不忙,“此法不妥,焦家不是寻常人家,他们定会带上识魂之物。”

岑之笑不死心,转念又问道,“那实在不行,我能速成一些唤魂之法吗?”

梁峋轻轻摇头,岑之笑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梁老板,你肯定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你说那宋善成了鬼差,来这焦府除了处理竹编牵连之事,应该还需查明焦松蒙之魂。”

岑之笑点了点头,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现在宋老头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我还尝试用他的遗物把他叫回来,但都没什么用。”

“那取焦松蒙性命的人,不过是算准了时辰的凶吉,用三枚镇魂钉杀了焦松蒙的同时,打散七魄,将三魂齐拘。”

岑之笑不禁皱了皱眉,这靳州城的人怎么就跟“三魂七魄”过不去了呢……

不过可以推断,那凶手一定对玄门道术有所精通。

梁峋依旧淡然自若地开口道,“人有三魂七魄,天魂、地魂、人魂。”

“人死后天魂归天等待往生,地魂入地府,判定因果善恶,而人魂又叫做守尸魂,徘徊于坟墓。”

“人魂会由鬼差押入地府,将这一生的因果待地府审定完后,累积于地魂便放回人间墓地,庇护子孙后代。”

“因为竹编之由,宋善的人魂并没有及时地去地府将因果审定清楚,导致地魂迟迟不能累积因果。”

“人的轮回便是天地二魂合一再生人魂,三魂齐聚往生轮回。”

一瞬间,岑之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课堂,但唯一不同的是,除了课本知识,她对别的新奇玩意都求知若渴。

岑之笑一字一句地听着,恨不得拿个小本本将知识点都记下。

原来,这天魂是人历经累世,永恒不变的主魂,爱恨也好,前世记忆也好都是天魂承载,但由于肉体限制,轮回新生后都人记不得前世。

而地魂则是累积每次轮回的因果,如有判定之事,往往都是查看地魂。

人魂又叫做命魂,主管七魄,决定这一世的寿命,经历这一世的因果。

“这地府没有焦松蒙的地魂,人间也难以寻到他的人魂,唤其天魂,难上加难。”

岑之笑撇撇嘴,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焦松蒙生死未卜,焦家人费尽心思算魂,也只得知焦松蒙有魂留于世间。

不用多想,他们肯定尝试过唤魂一事,目前的结果多少都能印证那焦松蒙之魂难以换回。

可见那凶手用镇魂钉所使的邪门之法的确将这焦松蒙的魂魄藏匿得死死的……

岑之笑撇了撇嘴,眉宇间有些烦闷。

“按照这个说法,唤魂一事估计就是打水漂了,那我去半山庙不就是竹篮打水……”

梁峋的视线轻轻落在了那木盒里,里面全都是焦松蒙生前所用之物。

“焦松蒙在人间没有坟墓,也没有牌位,所以这人魂才会轻易被人拘了去。”

“此时焦家人已经相信你所捧的骨灰盒是焦松蒙,不久便会设其灵牌立于祠堂,而那被拘的人魂多少会有所动摇。”

岑之笑心里倒是好奇,这焦松蒙年纪尚轻,也未来得及建功立业,并且死于非命,如何能入了祠堂?

“古代入祠堂应该很是严格,这焦家人的规矩这么草率的吗?”

梁峋指了指那块属于焦松蒙的玉牌,淡淡开口道,“确实可惜啊,他不知所踪的消息和高中会元的喜讯在同一天到达了焦府。”

“焦府对功名的几近扭曲的执念,足以让他们将焦松蒙立牌供于祠堂。”

岑之笑听闻此话,心里不仅一阵唏嘘,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滂沱的雨夜。

虽是简单的言语谈吐,但也能让她感受到这焦松蒙的确气度不凡,并非是这焦府里处处体现的虚伪酸腐气。

真真就像是草木秋死里唯一一棵挺拔坚韧的松。

长松卧壑,时来本可扶明堂,可惜造化弄人,所谓葱郁茂盛的希望也只能于“半山”夭折泯没。

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不见松柏挺,空留零落杏,他死在了天光已亮的黎明,连同靳州城内渐渐无声的马蹄疾驰。

岑之笑将那玉牌轻轻放回了木盒里,心里不是滋味。

只是沉着声音朝梁峋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要去半山庙唤魂一事。

“我已知这焦松蒙的尸体与三魂拘禁何处,去半山庙施展唤魂之术不过无用之功。”

岑之笑眉头轻蹙,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还有更麻烦的办法等着她?

很快,她便听见梁峋淡然自若的一句。

“我来,不是为了迎合焦家的要求,而是要带你离开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