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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短暂的聚会在古怪的气氛中散场。

扶苏认为自己手握公理、正义,还有无数百姓的支持,他要为任何含冤受屈者主持公道,扶危救难。

但今夜之事,仿佛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连郡守也屈从陈庆的淫威之下,宁愿睁着眼睛说瞎话,甚至不顾及他太子的身份。

扶苏再一次的困惑和感到无助。

返回咸阳的路上,沿途不断有百姓前来送行,奉上各种家乡的特产。

然而扶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闷闷不乐了许久。

直到两三日之后,众人乘船逆流而上,在狭小的船舱内,扶苏和陈庆再次独坐。

“殿下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难事?”

陈庆笑嘻嘻地问。

扶苏瞄了他一眼,挪开目光,不言不语。

“哈哈。”

“殿下莫非在记恨微臣?”

“怨我没有像您一样,宽厚仁慈,善待百姓?”

陈庆脱口而出。

扶苏怨怪地盯着他:你不是都知道吗?

陈庆耐心地说:“殿下可知为何您这总督官想要做点什么,朝中屡屡有人阻挠,进展不顺?”

“本宫不受父皇喜爱,朝堂中人尽皆知。”

“再者……李斯任宰相时,与我不睦。朝中多为其党羽,一向无甚交情。”

“本宫要插手朝廷政务,自然困难重重。”

扶苏条理清晰地回答。

陈庆又问:“那微臣呢?”

“说句不敬的话,陛下瞅我那眼神,可不光是不受喜爱啊。”

“李斯一党与我仇深似海,这个不用多说吧?”

“微臣也不自夸,打从入朝为官以来,做成了不少事吧?”

“为何鲜少有人跳出来,光明正大与我作对?”

陈庆脸色严肃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

扶苏说到一半停下话头。

“微臣不是什么好人,心黑手狠。”

“他们怕我事后报复,故此不敢阻拦。”

“没错吧?”

陈庆坦然地说。

扶苏踌躇片刻,缓缓点头。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

“微臣喜怒难测,动辄以霹雳手段施以惩戒。则众人畏我如虎,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下只知以宽仁示人……”

“东海郡郡守都知道宁得罪您,也不愿得罪我。”

“他一人如此也就罢了,若人人如此,皇家、朝廷威严何在?”

“如何治得天下?”

陈庆语调愈发高昂,慷慨激昂。

扶苏怔怔地望着他,不禁皱眉深思起来。

“今日您施以仁德,微臣施以严峻。”

“一宽一严,诸事皆宜。”

“哪天我要不在你身边,殿下您切勿妇人之仁。”

“当刚猛则刚猛,当忍耐则忍耐。”

“水火交济,方能将这江山社稷炼得固若金汤。”

陈庆苦口婆心地劝道。

扶苏急忙问:“先生您可是另有打算?”

他深知始皇帝绝不会放陈庆离去。

一旦对方私自逃离,哪怕将天下翻了遍,也要把人找出来。

“哪有。”

“不过是一时感慨之言罢了。”

陈庆端起茶杯抿了口:“微臣还能为您臂助许久,什么时候民间对我怨气滔天,朝中文武恨不能除我而后快,届时也是微臣功成身退之时。”

扶苏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

商鞅!

到了那时候,是想退就能退的吗?

“殿下不要多想啦。”

“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此时天数已经大变,连我都看不透了。”

陈庆说完这一句,摇头叹息着离去。

扶苏独自枯坐了许久,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悔意。

陈庆自出仕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于国、于朝廷、于皇家都有无穷益处。

虽有小恶,却不该如此苛责。

况且……

扶苏能感觉得出来,陈庆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

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向直抒胸臆,从未行谄言媚上之事。

“愧对先生多矣。”

扶苏恭敬地冲着陈庆的背影作了一揖。

船头上。

风声呼啸,荡起万顷碧波。

陈庆眯着眼睛眺望远方,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此时的项籍、刘季全都不成气候,张良顶多算是个新手村的精英勇者。

在他直接搬出二号boSS之后,以碾压之态,瞬间让他们土崩瓦解。

始皇帝眼瞅着还能再多活些年头,扶苏深受百姓爱戴。

如此一来……

好像将来就没我什么事了。

江山稳固,扶苏顺利登基,化解民怨休养生息,这是陈庆出于一个炎黄子孙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然而……

陈庆的脑海中浮现出始皇帝不怒自威的面孔,以及那双深邃、难测的幽深眼眸。

真是难搞啊!

你是千古一帝,我是天下唯一的穿越者,放我一马不行吗?

他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始皇帝即使不用他,也绝不会让他为旁人所用。

一旦有脱离对方掌控的时候,必然是自己身死之时。

认清这个现实后,陈庆始终难以安寝。

“世间只有两件事逃脱不过。”

“死亡和造反。”

“陈某人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自言自语了一句,陈庆伸手招呼韩信。

“信儿,这大河一路向东,通向大海。”

“年底前你乘坐大船扬帆海外,心里可有担忧?”

韩信坚定地摇了摇头:“为叔叔出生入死,信义不容辞。”

“好!”

“等你回来之时,叔叔亲自去接你。”

“想必那时候,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了。”

陈庆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叔叔过誉了。”

韩信谦逊的低下头,突然指着前方波涛汹涌的大河:“那是不是渭河?”

“是呀。”

陈庆轻轻点头:“咱们到家了。”

沿着渭河逆流而上,不日即将抵达咸阳。

那里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世界上最为雄伟壮阔的城市。

他的妻妾、亲朋故友全部在那里。

然而也是困缚着他的囚笼。

“殿下,咱们回了咸阳再大干一场,早日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陈庆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士气高昂地放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