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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芙双正待说些什么,突然愣住,被洞府内的一片绿吸引了注意力。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喝多了,不然怎么出现了幻觉?

她又觉得应该是还没到喝醉的程度,每次喝醉她都想欺负老黑的,可是这会儿却并不想。

这是喝了多少?

易篁凉声道:“你要跪到什么时候?”

“哦。”赵芙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跪着,虚着身子站起身。

再仔细分辨里面的竹子屏风和床幔好久,赵芙双才觉得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觉。

“你,你弄出来的?”

“.”不然,谁还能动他的洞府?

这些事对一个修士来说算不得多难的事情,但是一个修士肯纡尊降贵做这些事的没几个,尤其他还是易篁!

就连她自己都不会花这样的心思。

赵芙双走向竹子屏风里,撩起帷幔缓缓坐在石床上。

触感再也不是硌人的硬。

她闭着眼睛脱掉鞋翻上床。

人明明很困,却也没睡着,只是良久无言。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已是满布血丝。

那年,他要是这么对她,但凡给她一点温暖,但凡不是他成了把她逼入绝境的最后一人,她何至于因为要报复他而搅乱他的生活?又何至于成为他和云半晴之间蹦跶的那个跳梁小丑?!

她不喜欢听他和云半晴的事情。

她这人言行是放肆,但是毁人姻缘这缺德事儿她不会做。

事实上,她还是做了。

如今听着他和云半晴的过往,她仿佛成了那个刽子手,屠戮着别人的同时,也贬低了自己。

时到今日,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反常的原因了,她后悔了。

生平第一次后悔一件事!

易篁虽然没想过让赵芙双感激,亦或者也没想讨她欢心,但是她这般一言不发倒是反常。

这时,赵芙双开了口,带着酒醉的嘶哑和情绪上从来没有的迷惘,“我,现在和你和离还来得及吗?”

在错的还未离谱前抽身,还来得及吗?

易篁一怔,缓缓放下手里的书。

原来,她也不是全然铁石心肠。

她也知道感恩。

知道回馈!

而且,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却好哄到如此程度!

那么,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她对他怨恨至深?

易篁终究没问出口,她若想说,只怕早已经说了。

她满嘴谎言,对他,对蜉蝣山有敌意,所以他防着她。

可事实上,相处的这些时日,多数时候她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任性却并不阴暗。

他不曾问,却听赵芙双近乎呢喃道:“等我有能力了,我会光明正大的报仇,让你们这些欺负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而不是.”

而不是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他们这些欺负过她的人?

那当该是指云鼎派的人!

事实上,赵芙双说他欺负过她,说云鼎派欺负过她,他信。

云鼎派的一些手段不可畏不阴暗肮脏,他虽从未插手,却避居洞府不出,也是一种纵容!

感恩向往云鼎派的人不少,像赵芙双这样心怀仇视的人也不少!

可是,蜉蝣如何撼大树?

而她,半月无法入定还想寻仇,当真异想天开。

她主动提和离是好事。

她和他并无感情基础,也没有夫妻之实,倘若能好聚好散,于谁都好。

成婚时候他居心不良,往后分开后,他会多加照拂,算是弥补亏欠。

赵芙双话没说完呼吸便变得清浅。

就在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低声呢喃道:“铁心,我想我娘了。”

易篁顿住,半天问:“你还有爹娘尚在人世?”

“我爹娘不要我了。”

这声音低到近乎呢喃,但是嗓子里的哽咽还是能感受一二。

赵芙双如此离经叛道,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也属正常,只是,遭爹娘抛弃,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赵芙双再没开口,易篁也再没了看书的心思,起身步出洞府。

他立足瀑布之巅,耳边是风声,脚下是瀑布垂落时的清越水声。

这一刻,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何种情绪。

本已经做好和她无休止纠缠的准备,结束却来得太过突然。

解脱是有的吧,仿佛困在身上的枷锁彻底断开了一般。

他望向漫天星宿。

灿烂星河彼端便是上界。

他念的人在那里。

她为他几次闯生死!

他却困在这下界!

想起赵九月的话,他心口的疼痛蔓延,再难压抑。

任凭飞溅的瀑布将他打湿。

翌日醒来,易篁竟然不在。

赵芙双躺在舒软的床上望着翠绿的竹子出神。

她喝多了多数会出丑,还会心软,昨天虽然算不上醉,做出的决定有被这焕然一新的洞府蛊惑的成分,更有酒醉后心软的成分。

但也没多少后悔。

她也不是这一点事就被易篁感化,更多的是给自己解脱。

天知道她每次听到云半晴这个名字时候多心虚。

只是,她必须要留在蜉蝣山上,一旦两人离了,她多数还是会被弹出蜉蝣山。

赵芙双起身绕出翠竹屏风,在案几边倒水喝。

水杯送到嘴边的时候洞门打开,易篁走进来。

两人的眸子对上,都有些沉默。

赵芙双端着水杯,一时有些恍惚。

他去了哪里,为何眼珠会布满血丝?

眼里布满血丝,那就说明他情绪有过波动。

前因后果连在一起,多数和她提和离有关。

她闹和离,他一定不是痛苦到一夜不归。

那么,就是为得到解脱而情绪变动。

传闻,易篁七情六欲不全,只对一人例外。

那么,他该是高兴的。

想到这里,赵芙双有些无趣的缓缓把唇边的水杯放下。

易篁开口:“厚积在外等候。”

又看一眼她干干净净散落在身侧的一头黑发,暗示她把发梳好。

赵芙双垂眸:“先说说以后的事情。”

易篁并没应声,回到案几边才低沉开口:“好。”

两张桌子算是并排放着的,只是中间间隔着两米的距离。

两人都面对洞门各守一案桌。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赵芙双道:“我后悔了。”

易篁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就不该信她,她信口开河,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赵芙双看到易篁冰下来的眸子,先是一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误,可能他是以为她后悔说和离了。

赵芙双盯着易篁眼里近乎实质冰冷,看着看着,就沉默起来。

看来,她的报复其实是成功的。

娶了她,易篁始终在忍耐,她说离,放他自由,突然让他看见了光,再把他拉回黑暗中,他再也忍不住了。

或许,这才是他对她真正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