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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竹坞居中灯火通明,院中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

谢晏脸色冷凝,眸若寒冰地注视着站在底下的谢府护卫们。

护卫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大晚上就被召集到了此处。

谢七领着平意正在挨个地检查他们的衣服,公主府带来的小厮拿了册子一个个登记。

护卫们除了冬衣,其他时候穿的衣服样式都是一样,只是薄厚不同,每季各三套,以供换洗。

今夜不仅将他们都叫来了,连他们春夏秋三季的班服也令他们一并带来。

除去身上的一件,便是每人八件。

但凡有不齐的,均要记录在册。

因着只需看衣裳有无破损,所以检查起来倒也不是很慢。

谢运与谢迅脚步匆匆地从竹坞居外走进来。

公主下榻未满一日,便遇上贼人行刺,这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杀头的大罪,谢运是听到消息便即刻赶了过来。

行至谢晏身前,他神色凝重地问道:“晏儿,查得如何了?”

来的路上下人已经告诉过他,此事可能是谢府人所为。

谢晏拱手行了一礼:“公主府的人尚在辨认。”

话音落下,平意也看完院子里的那一批护卫,她走到谢晏道:“驸马,奴婢都查了一遍,发现衣服有破损者五名,遗失者两名……”

还有其他缝了补丁什么的。

谢晏为人谨慎,他问谢七:“府上的护卫都在这儿了?”

谢七看了眼谢运与谢迅,只说道:“除去阿郎和二爷的贴身护卫,其他的都在这儿了。”

谢运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自己的亲近道:“将我的贴身护卫都叫来,让平娘子一一查验。”

此事不查清,他谢氏若是背上个刺杀公主的罪名,那才是严重。

见自家阿兄都这样做,谢迅也连忙道:“将我的也叫来。”

很快,他二人的贴身护卫便带着衣服来。

平意上前,照着方才的模样检查。

走到一件胸口被人用针线缝住的衣服前,她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问衣服的主人:“你这里怎还有个补疤?”

那护卫答道:“这是上个月不小心破了个洞,奴的内子缝好的。”

平意点点头,转头吩咐身后的小厮:“记上。”

她便是这样看,但凡有一点不对的都要令人记录下。

待走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护卫身前,她顿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看向他衣襟处倒数第二枚扣子上头。

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枚扣子怎么瞧着不太一样?要新一些?”

那枚纽襻扣同其他几枚颜色深浅不同,一看便是后来缝上去的。

那个侍卫,也就是乌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答道:“之前不小心弄掉了,后来又补了一枚。”

“哦。”平意点头,同样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这个也记上。”

接着像是没什么发现一般又走到其他人面前。

见状,乌青才缓缓松了口气。

等全部检查完,子时已过。

平意捧了册子给谢晏:“驸马,这些都是有异样的,上至破口,下至补丁,均被奴婢仔细记录在了上头。”

谢晏接过册子,匆匆翻了一眼打算等会儿认真瞧瞧。

谢运见查验完后,对谢晏道:“晏儿,务必将此事查清楚了,若不是谢府中人便更好;若是谢府中人,我定不会留此等内奸危害我谢氏安危。”

谢晏:“是。”

……

谢晏为查刺客一事在书房中彻夜未睡,但这事本就是虚无,他又如何查得出一个结果?

况且他相信柳姒,也不会想到这事是假的。

这头他毫无头绪,那头的柳姒却是拿到了平意递来的东西。

昨夜平意将可疑之人的信息交给了隐,一夜过后隐就查到了。因是在谢府之中,隐不便出现,所以只是将消息递给了平意,再由平意交给柳姒。

柳姒看着眼前的纸条,眸色晦暗不明。

——乌青,三十一,上京人氏,家住永平坊,乌母刘氏在永平坊中以补衣为生。

待看到最后一行字时,柳姒沉沉阖上了目。

这乌青,是谢迅的贴身护卫。

半晌,柳姒又睁开了眼。谢迅是否指使乌青杀乔珠暂未可知,但乌青的那枚纽襻扣是被乔珠死死抓在手里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得。

-

永平坊。

一辆普通的马车驶至一间小院前头。

戴着幕篱的女子从马车中下来,走到院门前轻叩木门。

“笃笃……”

过了一会儿,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头上包着帕巾的妇人探身出来,她看着戴幕篱的平意问道:“你是?”

平意的声音从幕篱中传出:“请问是刘娘子吗?”

妇人瞧了眼她身后的马车,又看了看平意的穿着,小心回道:“是,娘子有什么事?”

平意拿出枚纽襻扣:“我有枚扣子掉了,跑遍上京城也没人能缝上,不知娘子可能?”

刘娘子接过那枚纽襻扣看了看,有些疑惑:“我缝过这扣子倒也不难,怎会有人不能缝上?”

“娘子认得这扣子?”

刘娘子点头:“是,这扣子同我儿班服上的扣子是一样的。”

她想了想道:“这也是巧了,我儿四月的时候也掉过枚一模一样的扣子,怎么找也找不着,最后还是他自己拿了枚新的让我给他缝上。”

“娘子稍等。”平意听罢,转身走到马车旁向里说了两句话,接着又回到刘娘子面前。

“我家娘子说,既然刘娘子会缝这枚扣子,那便劳烦娘子补上,价钱不会差。只是如今天冷,还望进屋讨碗热水喝。”

说着她拿出一吊钱币给刘娘子。

寻常补扣子哪儿要得了一吊钱,刘娘子连忙推辞:“这要不了这么多!”

平意道:“剩下的算作讨水钱。”

刘娘子心动,这一吊钱可比得上她给别人缝好多件衣服了,于是腼腆收下:“那多谢娘子了。”

说着她将另外半扇木门敞开:“娘子快进来吧。”

她抬头看看天时:“我儿今日正好换班,想必一会儿便回来了,若是娘子不嫌弃,便在妾身这里用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