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奉安立刻不困了。
他恨不得把脑袋磕在床板上。
——秦奉安啊秦奉安！你这是在造孽啊！
好不容易把人约出去，不就是为了增进感情吗？
到头来，不进反退啊！
张公公进殿作揖道：“陛下，娴妃娘娘那边来人传话了，问陛下今天——”
“是玉流吗？”秦奉安正对自己恼火，这会儿没空管林岫青，“把上个月江阴进献的脆枣给娴妃拿去，她正逢生辰，必定思乡情切。”
“陛下，您知道，娴妃娘娘想要的生辰之礼可不是这个。”张公公笑着摇了摇头。
秦奉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寡人自然备了贺礼，打算在明日赛诗会上赠予她。寡人与娴妃两情缱绻，不会让她失望。”
张公公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正巧和刚进来的徒弟小乐子打了个照面。
“你跑来干嘛？”张公公和徒弟大眼瞪小眼，用眼神沟通，“圣上要休息了，你别叨扰他！”
小乐子瞟了眼门口，手藏在袖袍里，不着痕迹地做了个“六”的手势。
张公公微微摊手，摆出纳闷的神情，意思是：“开什么玩笑？他俩不是刚吵了一大架吗？”
小乐子耸肩，做出一副“谁知道”的表情。
秦奉安瞥了一眼门口，发现小乐子和张公公好像在打什么暗语。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张公公转身赔笑道：“告辞、告辞。”
说完，他脚底抹油，一溜烟窜了出去，比耗子见猫逃得都快。
小乐子不明所以，老老实实上前道：“陛下，琉容华求见，此时人在殿外......”
秦奉安登时怒气冲冲地喊道：“不见！”
小乐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明白为啥师父跑得那叫一个快。
师父也没提醒他这俩人闹出嫌隙了啊！
不行，这差事不好，他也得快点溜！
“小的这就去回！”小乐子毫不犹豫，拔腿转身就走，却被突然秦奉安叫住，“等等！”
小乐子只得站住，却听秦奉安语气犹疑不决：“还是宣她进来吧，大晚上的来一趟也不容易。”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回心转意，但小乐子的职责并不是去揣测天意。秦奉安吩咐他做什么，他依命去做就是了。
“是，那小的这就把琉容华请进殿——”
“等会儿！”
只听秦奉安一声爆喝，小乐子不得不再次刹住脚步。
“今天琉容华惹得寡人不痛快，寡人不想见她。”秦奉安眉头紧锁道，“还是叫她回去吧！”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秦奉安心里想的是：“完蛋了！今天我在宫外表现得这么差，苏斐然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让她进来的话，保不准关系会变得更差！”
冷处理、冷处理！
秦奉安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让她好生休息，就说寡人期待她明日在赛诗会上一展身手——就这么去传吧。”
小乐子这次总算没让脚步快过了脑子，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瞥秦奉安，随即低声问道：“这是陛下的最终决定吗？”
“是的。”秦奉安笃定地说，发现小乐子还是没有动，不满地问，“怎么还不去传？”
小乐子尚未开口，秦奉安已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几乎不及半毫秒，他便伸尔康手急道：“再等等！”
“听凭陛下吩咐。”小乐子觉得自己已经能摸索出青年皇帝的行为逻辑了。
“唉......”
秦奉安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觉得再和苏斐然见一面比较好。虽然今天宫外约会十分糟糕，但人一到晚上就比较感性，说不定俩人能把话聊开。
小乐子眼巴巴地等着皇帝的旨意，便听到秦奉安说：“传她进来吧。和以往一样，让她的侍女去偏殿休息，今晚就不必回紫宸宫了。”
此话一出，小乐子心头大呼糟糕，脸色当即尴尬起来。
他吞吞吐吐道：“陛下，琉容华说、说......她只想见圣上一面，说一句话就走。”
“开什么玩笑！”秦奉安怒火“蹭”一下子直冲眉梢，“她当寡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宝可梦呢？不行！你把她给我叫进来，今晚她要是能踏得出永宁殿就算我输！”
“是！”
秦奉安这次的态度非常坚决，小乐子急忙去殿外通知苏斐然。不一会儿，苏斐然独自走入殿中，却不见小乐子的身影。
秦奉安打眼一瞥苏斐然，并未从后者脸色上读出有用的信息，便故作随意地问道：“小乐子怎么不领你进来？他在寡人身边伺候久了，还真是愈发会渎职了。”
“长话短说吧。”苏斐然轻咳一声，没有搭理秦奉安的开场白，“今天在宫外，是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泄露了你的计划。我本不应该与你发生口角的，不仅是要维持你在外的身份，也要维护你在内的权威。”
“总之，我很抱歉。”
说完，苏斐然低了低头，算是表示歉意。
秦奉安没想到苏斐然竟然这么直接了当地道歉，根本没给他插嘴的机会。他方才准备的腹稿都打了水漂，这会儿看着苏斐然有些别扭的眼神，只好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他刚说完就后悔地想给自己扇俩大耳光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比去别人家串门说的客套话都生疏！
完蛋了，苏斐然不会觉得他还没原谅她吧？
没想到，苏斐然面露奇怪之色，一改方才的道歉姿态，双手叉起腰来。
“该你了。”她说。
秦奉安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苏斐然理所应该地说：“换你给我道歉了啊！”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啊！”
“既然咱俩都有错，我给你道过歉，你就该给我道歉了啊！”
“这是哪来的规矩啊？”秦奉安气笑了，“还有，我哪里有错啊？”
这会儿他被苏斐然一激，竟全然忘了刚才他在永宁殿彷徨后悔。
“你当着韩涉和循音的面，说我迂腐顽固，像老太太。”苏斐然说。
“我可没加最后那一句，你别擅自加工！”秦奉安立刻反驳，“再说，你不也说我的想法狂妄儿戏吗？”
二人的争执一触即发，张公公的声音非常合时宜地在门外响了起来：“陛下、容华，此时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