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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就算这辈子还不了你这份恩情,那就下辈子。

另一边,欢迎回到公司后继续审校《法医林琴》的最后一个单元故事。

到了这一单元,铺陈的支线即将收束,林琴父母的真实死因也将被揭晓。

原来,林琴一直以为父母是自杀而亡,但通过陈年卷宗被找到,林琴通过分析缢死和勒死的细微差异,终于分析出父母的真正死因是他杀。

欢迎注意到其中一条区别——“勒死时舌尖多外露,缢死舌尖多不外露。”

突然,欢迎想起万雄起的死状,因那一幕太过触目惊心,所以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够浮现。

当时万雄起好似一条脱水的鱼,舌尖微露,瞪着暴突的眼珠紧紧盯着自己。他颜面紫青,有些肿胀,舌尖吐出,倒是很符合勒死的死状。

欢迎又觉得奇怪,她一直都以为万雄起是被毒杀的,可他为什么又符合勒死的死状呢?

那万雄起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看来欢迎只能去问一问唯一知晓真相的花行乐了。

*

下班后,欢迎立刻回到老宅,看着太爷爷的札记渐渐入梦。

庭院中的曼珠沙华沐浴在月光下,卷曲的花瓣鲜艳如血,妖娆如斯。

花影婆娑,树影微醺,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时间与空间的法度,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暧昧不明。

*

这一次,欢迎回来后通过报纸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三日。

今日报纸头条的新闻是——“万雄起婚宴毙命,伐木工嗜血复仇。”

欢迎速速一目十行,报纸写明,万雄起的死是由于万森木材厂内部的权力斗争。他长期压迫伐木工人,导致领头工人不满,投毒谋杀,最后剖腹将其伪装成鬼姨太索命。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长生棺材铺,正是花行乐。

她一身白色素衣,鬓边还别了一朵小白花。

欢迎拎着烟枪,踱着步走过去:“花小姐,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敢来我这里买棺材?”

花行乐没什么表情,唇边带着疏淡的微笑:“官掌柜做的棺材是奉天城里最好的,当然要来你这里买了。”

“你要买什么样的棺材。”

“最贵的。”

“那就是我店里的长生棺材。”

“就要长生棺材。”

欢迎道:“可我不做‘倒地木’,现成的长生棺材价格可要翻倍。”

“价钱不是问题。”

花行乐付了钱之后便离开了。

*

她离开后,欢迎从升官发财那儿打听到,花行乐自己花钱为万雄起置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也算是仁至义尽。

可万雄起后继无人,再加之他的亲戚们也早已没有往来,他的木材厂落入谁手,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据说木材厂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为此还打得头破血流。

最终在日本人力量的左右下,木材厂落到了曾世阆的手上,这倒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曾世阆……”欢迎咂摸着这三个字,仿佛想通了什么。

*

这日黄昏时分,欢迎关了店,独自来到万宅。

此时的万宅早已不再风光无限,变成了一座门可罗雀的空房。

欢迎走了进去,打算再去那间耳房瞧瞧,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烧纸的味道,是花行乐。

她还穿着那身素色白衣,鬓边别着白花,在耳房门前烧纸。

欢迎走过去:“你竟然这么好心,给万雄起烧纸?”

花行乐头也没抬,只是默默地不断将纸钱放入火焰之中。

欢迎见她神色凄然,便也没在出言揶揄,低头一瞧,却见她烧的纸衣是女人的制式,很显然她是在给一个女人烧纸。

少顷,欢迎想到报纸上的新闻,又想起太爷爷札记里的故事。

——“万雄起大婚横死,红事变白事;鬼姨太勾魂索命,一报还一报”。

——“万家姨太不晓姓名,原为戏班花旦,故人称曰花小姐。花小姐在室失恃,不容于夫,诬为妊,使医者曲证之。不得已,剖腹自明悬梁而死。”

*

思忖片刻后,欢迎上前一步问道:“花小姐,你和那位死去的姨太太是什么关系?”

花行乐的手微微一顿,但她没有回答,静默无声地烧完了最后一摞纸钱,才缓缓抬起头:“官掌柜,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还未等欢迎回答,花行乐就站起身,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女孩,她生在一个屠夫的家里。可她命苦,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而死,她自小是被姐姐带大的。屠夫也没有给她俩起名字,只叫大丫头跟二丫头。二丫头十岁那年,村里闹猪瘟,猪都死了,屠夫自然也赚不到钱,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就把那一双女儿卖到了戏班子,换了两袋米。从那以后,大丫头跟二丫头有了名字,叫大花跟小花。”

“小花自小就知道,人想活着,就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小花拼了命地唱戏,在戏班里很快崭露头角。有一天,一个富商过来听戏,可小花嗓子唱哑了,只能大花顶她上台。富商看上了大花,要娶她做姨太太,整个戏班子都很开心,因为富商给了不少赏钱。小花也替姐姐开心,以为两姐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花行乐讲到此处,稍作停顿,发出一丝自嘲的冷笑。

“可是她们却不知道,那富商名叫雄起,却不举。他娶姨太太,不过是为了能够每晚凌辱折磨,满足他病态的快感。直到那富商外出做生意,小花才终于有机会溜进去看望姐姐,她本以为是姐姐过上好日子不再理她,却没想到姐姐浑身都是伤痕。小花无能为力,她知道只有赚够了钱,才能带姐姐逃离这火坑。可小花的钱还没攒够,姐姐就死了……”

花行乐说着望向那间耳房,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听说姐姐就是在这间房中,剖开了自己的肚肠,然后悬梁自尽。小花当然不肯相信,因为姐姐的个性比她还要倔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小花知道姐姐不是自杀,是被人害死。害死她的人为了掩盖事实,还编出了一串无稽之谈。”

“从那以后,富商娶的姨太太都活不过几天,因为那些女孩年纪幼小,根本抵不住他惨无人道的折磨。他把那些女孩的死,都推给了那个被他杀死的姨太太……”

花行乐说着,踱步到欢迎的面前问:“你说这个人该不该死?”

欢迎当然听懂了这个故事。

她抬眸反问:“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姐姐复仇吗?”

花行乐道:“不只是为了姐姐,也是为了那些被万雄起凌辱致死的女孩们。”

欢迎再次确认:“花小姐,真的是你杀了万雄起吗?”

花行乐拿出竹骨扇,展开轻摇,凑近道:“怎么,你不相信是我杀的吗?”

欢迎轻抿嘴唇,一阵沉默,只听对方说道——

“杀人有什么难的呢?”

花行乐莞尔一笑:“杀万雄起更是易如反掌。他来接亲的时候需要喝新娘茶,我一早就在他的茶里下了毒药,算好了毒发的时间,就是他回到万宅,去到耳房之后。届时我再找个借口引开董快驴,然后走近耳房,抛开了他的肚肠,再把他做吊死状,悬到房梁之上。”

她说这段话的语气温柔至极,仿佛是在讲睡前故事,而不是阐述杀人事实。

欢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剖开了他的肚肠?”

“是啊。”

花行乐挑了下眉:“你别忘了,我可是屠夫的女儿。杀猪剔骨,庖丁解牛,是我学会的第一个吃饭的本事,唱歌赔笑只是第二个。”

“你是用我那把刻刀吗?”

“当然不是,我用的是屠宰刀,毕竟屠夫的刀是最快的。”

花行乐说着眼神中闪着光芒:“官掌柜,你知道怎么杀猪吗?杀猪的时候一定要心狠、胆硬,用一把很长的屠刀,刺穿猪的心脏。一刀下去,猪一声惨叫,鲜血奔涌,再用盆接猪血。等猪咽气了,用木板拍打,使猪皮和猪肉分离,然后开膛破肚……”

欢迎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在舞台上嗲声嗲气唱情歌的人,就是此刻兴奋讲述如何杀猪的花行乐。

她忍不住打断:“那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刻刀,又诬陷给我?”

花行乐微微歪头:“官掌柜,我说过我并没有要诬陷你,只是你刚好出现在我的计划里,是最适合拖延时间的那颗棋子罢了。万雄起不是一般人,他死了,警察署一定会多方调查。可你也不是一般人,没有十足的证据,警察署的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况且,要找替罪羊也需要时间,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欢迎眸光一凛,再次问道:“真的是你自己杀了万雄起吗?直到这一刻,你还要维护那个从犯吗?”

花行乐眼眸微睨,摇着骨扇,乜向欢迎。

欢迎条理分明、口舌凌厉道:“花小姐,就算你剖开了万雄起的肚肠,又神力无比把他吊到房梁上,可是能够给奉天警察署施压,扭转警员的调查方向,并且推出一个心甘情愿认罪的棋子。这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办到的吧?这个人也很难办到,不过他背后有日本人的势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帮你的人,就是曾世阆吧?”

刹那间,花行乐的表情就像冰封的河床裂开一道缝隙。

她眯眼询问:“你怎么知道?”

欢迎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你刚才的表情让我确定了我的猜测。”

花行乐嘴唇紧阖,没说话。

欢迎分析道:“你嫁给万雄起,曾世阆在整件事情中太过平静了,所以我产生了怀疑。毕竟我当时在你的化妆间里看到他送给你那么多花篮,你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曾世阆对他的哥哥曾世庭都煞费苦心,想尽办法要把他逐出家门,何况是对横刀夺爱的万雄起呢?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只是,他怎么能够无声无息地混进万宅,协同你杀人呢?”

花行乐将骨扇挡在嘴边,轻笑道:“那可要多亏官掌柜打造的花轿棺材了。”

“原来如此……”

欢迎回忆起来,难怪那日的抬花轿棺材的轿夫们都有些吃力,她本以为是花轿棺材太重,原来是因为那里面藏着两个人。

“没想到,曾世阆居然能为了你做到这一步。”

花行乐却摇了摇头,无比清醒道:“他可不是为了我。能够让他动手,自然是他有利可图。万雄起霸占奉天的木材产业已久,多少人觊觎他手里的这块香饽饽。如果杀了他,能够得到这块肥肉,也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她顿了顿,明眸皓齿地一笑:“不过我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从那一刻起,我跟世阆可是一起杀过人的关系。”

花行乐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炫耀的喜悦,完全没有杀人之后的恐惧。

甚至她把人的感情也分析得淋漓透彻,没有美化爱情,而是看清了人的自私,并且欣然接受了这种自私。

欢迎沉了口气,一时间心服口服。

“花小姐真是好手段,不仅杀了万雄起,为你姐姐复仇,也让曾世阆证明了他对你的真心,又让他得到想要的产业,真可谓是一箭三雕,佩服佩服。”

花行乐莞尔:“官掌柜也令我刮目相看。我之前以为你能在奉天城站稳脚跟、呼风唤雨,靠的是你的手艺,我今天才知道是靠你的才智。如果说这个计划里有什么是意料之外的,那就是你。因为你这颗棋子过于聪明,虽未深入局中,却窥探到真相。当你问我和那位死去的姨太太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瞒不住了,所以只能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欢迎自嘲:“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你摆了一道?”

“官掌柜,你这是还生我的气呢?怎么,难道你还要去警察署告发我花行乐杀人灭口,推翻这桩板上钉钉的结案吗?”

欢迎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今夜只当我没有来过万宅,也没有听过你的故事。”

花行乐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收起扇子,朝欢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官掌柜,您之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花行乐定当万死不辞。”

欢迎扶起她,开玩笑道:“花小姐,若如你所说,我在奉天城呼风唤雨,又怎么会用得到你的地方?”

花行乐倏地展扇,边摇边道:“就算这辈子还不了你这份恩情,那就下辈子。永生永世,总有能帮到你的时候,我会记着你这份恩情的。”

这时,一阵晚风骤起,方才烧纸盆中的灰烬被尽数吹散。

欢迎看着那阵风,不禁怅然。

花行乐轻叹一声,收起折扇道:“官掌柜,夜已深,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