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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旧窗,烟火味。

大排档的棚子里,坐满了光着膀子的男人,啤酒碰撞声,锅铲哐当声不绝于耳。

李衍靠在窗边,放空脑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窗台的边上,一个空了的烟盒,烟屁股七零八落。

点点星灰打着旋儿飞舞,落到了积水的小巷子里,骤然熄灭。

李衍望着燃尽的烟,笑了一笑。

前些年咬牙总说要戒了的,都没戒成功,闻到就想抽,抽了一根,还想再来几根,来了几根,干脆抽完一盒。

自从当了代行者,每天在生死之间徘徊,血与铁里交错,这烟瘾都没了,浅抽两根还行,抽多了不像以前上瘾,反倒是索然无味。

或许也有别的原因。

王山岳在白帝战境里给他抽的一支烟,揭露了一席的权限,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主观意识是觉得没什么,但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抗拒,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几双眼睛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李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把新点的烟掐灭在了窗台边上。

许多愁在厨房里忙活。

鸡肉去骨,香菇改刀,啪地拍碎了几瓣蒜,切葱段,剁姜末,案板旁还摆了些香肠,油豆腐,腐竹,青菜。。。

她做得一手好菜,淮扬菜。

都说这门手艺跟她的身世有关,李衍不以为然,她到东山福利院的时候,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那时多半还没学会下厨。

李衍收拾收拾桌面,从桌底下拎出来一个大电磁炉,插电加水,滴的一声,炉子里很快冒起了水泡。

今日打边炉。

远行刚回来,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实在没有精力花大功夫对付吃食,淮扬菜虽好,但今晚就算了。

许多愁拿出食材酱碟,加油加盐,再把鸡肉扔进沸滚的水内,盖上盖子,等肉煮熟,等汤水染上鲜的底色。

“要不要先放点青菜?”

许多愁用筷子搅拌搅拌,姜末特有的咸鲜辛辣就融到了蒸汽里。

“等会吧,放把香菜吊味道,大概,十来分钟。”

李衍揭开锅,往水里扔了一把香菜,本来一把还看着不少,进锅之后迅速收缩,凋萎,沉到了锅底。

还得等。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都没了话讲。

先前在藏地的几个晚上,酒店里两人只开一个房间,许多愁睡床,李衍睡沙发,井水不犯河水。

回程的时候也一样,在车上凑合,李衍放低车座椅,许多愁睡在车后座,没有越界的行为。

那是暧昧,也超过了暧昧。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处在一种好像破了,但是又好像没破的微妙状态,感情早就升温足够了,但还欠缺了些什么。。。

到了这样的境地,李衍未必不想更进一步。

而且他记着,许多愁是因为他病了,才来陪他的。

现在他的病好了,她可能想留下,也没理由再留下,难道要冷眼放她走,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就当作是一场梦?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衍站起身撑着桌子,慢慢把脸凑到对面。

“我们搬家吧。”

许多愁说着手腕一翻,把筷子掉了个头,筷子粗且方正的一头慢慢将李衍顶回到了座位上。

“搬家?”

李衍强吻未遂,随手拿起桌上冰凉新鲜的黄瓜啃了一口。

说来也是奇怪,这城中村里的小出租屋没什么可让他留念的,肮脏的小巷,逼仄的房间,碰酒叫骂人声鼎沸,呛人油烟染污了家家户户的墙壁。

如果有得选,没人会选择这里,偏偏他还真没想过搬家的事情。

李衍扬起眉毛,无所谓道:“明天我去城里选楼盘,买天河,越秀,还是白云,看你意思,我看是白云好,通勤方便,离机场不远,环境也好。”

许多愁掀开了锅盖,诱人香味顷刻间迸发。

“怎么不选花都,通勤距离差不多,离机场更近,环境也更好。”

她一边问,一边把满满一漏勺肥牛放入水中翻滚,七上八下后,带着些许鸡汤的肥牛来到了李衍的碗里。

“我之前在武协的时候住过花都,航班飞上飞下很吵。”

李衍连同着酱碟里的姜葱夹起一筷子肥牛,送入了口中,没来由的,他想起大鹏金翅鸟为他亲自下厨做的,悲苦焚炎炙烤手抓牛肉,那滋味叫他永世难忘。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是没机会再吃到了。

“没说让你出钱,搬去我那里就好了,这间出租收拾收拾,请陈伯打招呼,约他喝个早茶,商量退掉。”

李衍接过扔来的钥匙,笑道:“行,就按你的安排。”

“约好时间,我和你一起去。”

许多愁优雅地把一块鸡肉送入口中,酱碟里的两段小米辣让淡唇透红,漂亮的女人连吃饭,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李衍感到有些奇怪,这种事许多愁完全不必来,而陈伯他老人家为人低调,除了有几十栋楼出租也没别的,除非他们认识,否则讲不通。

“陈伯早年间在南洋打拼,跟同样在南洋的许家有过交情,广州的狮城国际能开起来,有他出的一份力。”

“是么,还有这种事情。”

许多愁眯眼浅笑道:“你不知道事情多了,陈伯的小女儿,早对你一见钟情,芳心暗许,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哦?”

许多愁的眼神玩味,看不出是喜是嗔,李衍假意低头沉思,顿了顿后才回答。

“我不知道。”

许多愁抿嘴一笑,轻声说:“我看你是知道的,陈伯知道,我也知道,除非你是瞎子才会毫无感觉,或者你在装瞎子。”

李衍刚咽下一块豆腐,险些被呛到,连连摇头,乐不可支。

“换做是你,你也会装瞎子的。”

“怎么说?”

“陈伯的女儿今年上大二,几年前我搬来,她才十五六岁。。。”

李衍的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挑剔,许多愁唔了一声,脸上虽然没显露,但心里暗自发笑,笑自己想得太多。

这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响了。

拿起,接通,各自简单的交谈后,只剩水沸的声音荡漾。

片刻的安静后,两人异口同声。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