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云怔然，“景佑。”
这个名字。
他忍不住看向姜黎，见她神色无恙，顿时忍不住长叹一声。
景佑又谓之景星皇佑。
说有天瑞星辰景星白日垂降，以护佑万方。
姜黎为姜景佑所取之名偏以了全部的私心，加诸了所有的偏爱。
此名只为他顺遂平安，祥瑞永伴。
这世上陆凌云是为数不多知晓姜黎固执之处的人，她生身即丧了生母，被生父伙同嫡母丢在乡野，杂草一样的活大。
在被他收为弟子之前，仅有一个“小哥哥”怜惜她，两人相依为命许久。
故此，姜黎性子说是冷漠也好，说是万物不挂心也罢。
天下之事，唯有“小哥哥”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所以八年前义无反顾的嫁给“小哥哥”谢隽，又对其子呕心沥血。
谁想谢隽是冒认了恩情，还偷换了姜黎的孩子。
更是导致姜黎亲子流离在外，三子唯有眼前的姜景佑寻回。
也无怪乎姜黎会不求其他，只愿他长顺无忧。
“好孩子，快过来。”
陆凌云招了招手，姜景佑顺从的站到了陆凌云跟前。
他拿出早就备好的玉佩放到姜景佑手里，温和笑道：“只是陆师二字实在是生分，你该叫我祖父才是。”
当年收姜黎为义女，陆氏只差置办筵席，正式布告天下一步了。
姜景佑是姜黎的亲子，自然也该是他的乖孙孙的。
“是，祖父。”
姜景佑双眼弯成了月牙，双手接下了玉佩。
仰头笑看着陆凌云，“谢谢祖父。”
姜景佑生的实在是太像姜黎小时候，但是姜黎小时候可是没这么软萌。
陆凌云忍不住揉了一把姜景佑的发顶，
他笑眯眯的道：“好孩子，可上学了？”
姜景佑也一一回答，乖巧的模样看的人心都软了。
一时间祖孙二人倒是出奇的和谐，满庭的一家和乐欢笑透出了墙去。
十足的刺耳。
墙角花树下，视线的盲角处。
楚宁寒面无表情，只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缓缓而落。
用过晚膳后，姜黎母子二人跟着张婶朝东院而行。
张婶含笑的声音也顺着夜风传进了花树浓荫之中。
“小姐，除了您的房间未变，小少爷的房间也是陆师做主亲手布置的，就在小姐的隔壁。小少爷看看，若是哪些不合适的，您二位直说，我们会马上更换的。”
本来陆凌云是想要自己来的，但是他年纪的确大了，夜色晦暗，姜黎也不放心他的安危。
但是这房间内外，可全是陆凌云看顾过的。
即便陆凌云提前未曾见过姜景佑，但是这房内的布置姜景佑都是喜欢的很。
也是巧了，这房间与姜黎小时候房内布置差错不大，母子两个的喜好倒是意外的相似。
安顿好姜景佑休息后，姜黎灭了灯烛出门。
又屏退了左右下人，全无回房的打算。
她站在院落中央，目光从月光照不到的浓荫下巡查而过。
张口冷冷道：“十息后阁下便会毒发，阁下还不打算出来吗？”
在张婶带领他们来此时，姜黎就感知到了暗处有视线窥视。
只是这人藏的实在是好，她并未发现藏身之地。
好在她在发现对方的时候就放了毒香出去，算算时间，也是该毒发了。
但是，那人视线犹在，却还是没出现。
姜黎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梢，直接开始道：“七，六，五，四。”
“咔嚓。”
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从高大的树木浓荫中传出来，姜黎瞬间盯紧了那处。
黑暗里，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提剑缓步而出。
而他的面容也出现在了姜黎的视野之中。
看清楚是谁，姜黎神色为之一愣，毒香随之收拢。
怎么会是他？
“雍王爷，你怎么会在此？”
这个不速之客赫然就是楚宁寒。
淡淡的月光之下，楚宁寒一身黑衣如墨，清瘦许多的身体简直像是要融进了黑暗中。
那长久覆盖在双目上的面巾已经取下，重有神采的双眸只是一眼，姜黎就能肯定那是当年小哥哥才有的神色。
如果当初在京都重逢时候，楚宁寒双眸复明，不需要再费什么脖子，姜黎也能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
姜黎按下那缕死灰复燃的心绪，看着楚宁寒的目光也带上了警惕。
“王爷为何深夜来此？”
楚宁寒这时候不该还在京都好好养身体吗？
他中毒多年，哪怕是一朝毒解，起码还要调养一年才能保证身体复原，不留什么隐患。
但是，他却是来了澄安。
楚宁寒做事绝无随心而为的闲事，他来此必有目的。
莫不是因为姜景佑。
姜黎没忘离京之前，从楚宁寒手里得到的骨哨。
更没忘楚宁寒曾说过，找到姜景佑后，他会再告诉她另一个孩子的消息。
哪怕楚宁寒还未回答，姜黎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猜测。
最有可能的是，楚宁寒也知道了姜景佑的存在。
故此楚宁寒亲自前来。
其中原因，怕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用过骨哨，更没有传信雍王府，追问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所以哪怕身体没有修养好，皇帝还对雍王府虎视眈眈，楚宁寒也离开京城亲自来了白帝城。
楚宁寒唇色发白，他没有回答姜黎的问题，反倒是像久久不曾见面了似的轻声道：“姜黎，好久不见。”
姜黎一愣，眉头蹙的越紧了些，“王爷不妨有话直说。”
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叙旧的面子话语。
不知是不是今夜月光太白，姜黎话落，楚宁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
连盯着姜黎的那双复明后神采奕奕的眼眸也失了光亮，长睫垂落。
楚宁寒唇角微压，“我为何而来你应该很清楚，姜黎，你没有联系我。”
他费尽心思将骨哨送到姜黎手里，再拿姜元宸是她寻找的大儿子的消息牵绊着姜黎。
起码看在孩子的消息上，姜黎肯定会再回到他身边的。
这是他恢复记忆之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直到姜黎找到了姜景佑，她也未曾有过再联系他的想法。
他能与姜黎有联系的那一根线，几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