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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虽蓬头垢面,然而眉宇之间都带了几分凛然,看上去颇有江湖气,反而像是丐帮聚会。

这群“乞丐”不不是旁人,正是前些天把宫宴闹得天翻地覆的前朝余孽。

因为刺杀明庆帝失败惊动了京中的御林军跟羽林卫,甚至连刑部的人都在到处暗访他们的踪迹,所以他们除了知道同伴落脚在昌平侯府以外,已经很久没有跟洛京之内的同伴联系上了...

因洛京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以往能够进出洛京如入无人之境的他们,如今也只敢在洛京周围易容行乞,一边让伤患疗伤,顺便打听如今京中情况。

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了洛京之中传出来的消息,却是噩耗——

“现在基本确认了,昌平侯府的人全部都被抓去了天牢。”

说话的人名唤禾三高,是那群人的“大长老”,长了一副忠直的模样,眼神飘忽,偷感颇重。

偏偏那些追随他的人并没有看出他身上的偷感,依旧对他马首是瞻。

“可是因为之前宫宴的事情,洛京的守卫森严,若是我们贸然闯进京城,只怕....”

不等禾三高把话说完,另外一个面容被污泥抹得看不清模样的中年妇人焦急开口,“少主都被抓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把少主救出来更重要的?没了少主,我们的行动就没意义了啊?”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男人打断了尖声女子的话,“要是朝廷那边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贸然出现,反而成为了把柄,倒是想要救少主就更困难了。”

“纵然最近形势险峻,可是我们的人不也还有一部分在刑部吗?”

说起他们的人,禾三高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为什么阻拦你们的原因。”

“怎么了?可是其中有内情?”站在妇人旁边的年轻男子轻声询问。

禾三高摇了摇头,对上下面几人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叹着气说出了实情,“我们的少主...可能是假冒的。”

“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好几个人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其中一个身形瘦削,长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更是脱口而出,“可是她手上那块玉佩...”

另外一个年轻男人接上话茬,“七长老说得对,她手上有玉佩,而且她也说了,玉佩是她娘亲给她的物件...”

后面的话,年轻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道理在场的人都明白。

那玉佩是前朝的东西。

旁的东西混淆了也就算了,前朝皇室的东西随意拿出来就是死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跟前朝皇室沾边?

一群“乞丐”议论纷纷。

“都安静,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

为了能够更能说服在场的所有人,禾三高沉吟片刻,才把后面自己查到的消息如实相告。

“我查过那个秦青的来历,她自小就是一个妓女丢弃到路边的女娃,被一对农户捡到,后来养大,不管怎么查,她都是跟我们想要找的人搭不上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响亮,几乎穿透整个破庙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本来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好一会,刚才那个尖声让禾三高去救人的女子才弱弱开口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妓女只是掩人耳目?”

“不可能,”没有半分迟疑,禾三高否决了女人的话,“若只是地点不对,倒也还好,可是据我查到的消息,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在卿临三十三年出生,她的生辰是在后来找了人修改,改大了三年。”

紧接着,禾三高又把当初他查到的关于秦青老家的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当时秦青出生在青石城,这是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稳婆确定的,至于有些人怀疑秦青的实际年龄,稳婆也可以作证,关键是,秦青右腰后侧有一道弧形胎记,可是根据他们印象之中,老长老就提及过,公主出生的时候,浑身玉白无瑕,没有任何胎记。

这下,没有人说话了。

因为公主殿下身上没有胎记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好一会,人群之中才有人弱弱开口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的玉佩又是从哪里来?那个女人做了那些事情,难道不是为了咱们的大计?”

说起大计,禾三高叹气道,“今日我将你们召集前来,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说到这里,他对上了那个叫七长老的眼睛,“之前我们都被那个女人利用,成了那个女人手上的刀了。”

如此一来,那个女人让她去帮忙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复国大业,而是为了她的一己之私。

那个女人,她怎么敢!!

似乎觉察到禾三高以及人群之中部分人的情绪不太稳定,七长老眼神一暗,“如果她真敢这样,那我就让她有命进去天牢,没命出来。”

禾三高冷笑一声,“只怕没有我们的干涉,她们想出去也出不去。”

全府都在刑部天牢“团聚”,等同于无声宣判了苏祺顺的罪行。

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冒牌货而去冒着全军覆灭的险。

...

翌日,天还没亮。

一辆低调的乌木马车来到了苏府外头的暗巷之中。

从晖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家主子,“小公爷,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这么执拗。

明明已经卧床不起,可是却还要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守在这里,仿佛只要他守在这里,就能等到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顾修衍府里从晖的提醒充耳不闻。

满眼希冀地看着苏府的金漆匾额。

看着苏府的府灯逐渐熄灭,大门中开,不断有来客进进出出。

那是各府遣派前来道贺的人,祝贺苏岁安与傅景荣婚期已定。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个机会,可惜...

倏地。

他的眼前一亮。

从晖狐疑地往顾修衍的视线方向看去。

一个模样俊俏的贵公子,正在大摇大摆地往苏府而去。

顾修衍心头一紧,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从晖,帮我‘请’苏姑娘前来一叙。”

半刻钟后,后巷。

苏岁安冷眼看着眼前这辆朴素低调的马车。

不久前她听闻顾修衍让步要娶赵清婉,她还暗自庆幸少了一个骚扰她的累赘。

结果没多久,整个昌平侯府的人都入了天牢,还是顾修衍亲自动的手。

本来她还奇怪顾修衍怎么突然“性情大变”,现在看来,他那只是虚与委蛇。

但是,不管他对赵清婉是利用还是什么情况,也与她无关。

昌平侯府一事,如今只在于圣上想要怎么处置苏祺顺等人,基本上全府已经没有了重新出来的机会。

但是顾修衍现在他又出现在她面前膈应她,是怎么回事?

纵然心中对顾修衍恼恨,可是允王府的证据,也是他交到了圣上的手上。

一码归一码。

顾修衍不爱她,与她退了婚,往后各自安好是事实,上一世他见死不救催化了她的凄惨命运是事实。

但是,这一次,顾修衍帮忙提交了证据,与傅景荣暂时合作帮了她父女二人,也是事实。

苏岁安也做不出那种白眼狼做派。

否则,她与顾修衍一流何异?

思忖间,一只修长却瘦得过分的手掀起了马车帘子。

看到马车之内的人,苏岁安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

纵然想过顾修衍会出来见他。

可是当她看到顾修衍形销骨立、坐起来还要需要从晖搀扶的那一刻,她还是被吓了一跳——顾修衍的乌发毫无光泽,脸上泛着青灰,嘴唇灰白干裂,眼窝深陷,典型的将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