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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 9 月 2 日,秦镇。

暴雨,雨水如瓢泼,砸在并不平坦的水泥路上,带起灰黄色的泥浆。

电力厂到秦远中学的小路上,早已积聚了不小的水流,一股脑的往低洼处流去。

任缘的帆布鞋已经湿了大半,她将牛仔裤的裤腿挽起,打着伞,往前走。

她的旁边,王明国提着自己的新球鞋,赤着脚,打着一把更大些的黑伞。他走在任缘的左后侧,阻住了风卷着雨水泼过来的方向。

“小松呢?”少女的脸遮在伞下,声音很快淹没在暴雨声里。

王明国没有听到,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二人一路走进校门,上到二楼,停在了初二一班的教室门口。

学生们的雨伞和鞋上淌下的水渍已经将整个走廊浸湿。任缘跺了跺脚,将鞋里的水挤出来些。然后她抬头,又看向王明国。

“小松呢?”她又问道。

“他今天请假。”王明国甩了甩手上的雨伞,转过头来。

“他爷爷,昨天晚上走了。”

任缘沉默,她站在教室门口,半晌未动。

“周星在的,没事。”王明国继续说。

任缘并未进教室,她站在教室门口又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

“家里有大人吗?”她问。

“他爷爷有两个侄,算他们的叔,已经去了。”

“嗯。”少女顿了顿,转身。

“放学,我们过去。”

话毕,她走进了教室。

绿城东区,启航学校。

东区的雨势不大,但仍旧淅淅沥沥,下了很长的时间。雨水淹没了足球场,也叫停了课间操。

黄衍、林维峻和宋子阳靠在教室外的围墙边。

黄衍一只手举着小灵通,微微出神。林维峻仍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态,望向他。

“确定好了么?要不要去?”

黄衍又看了一眼小灵通,轻轻皱了皱眉。

“张哥还没回我信息,我确定不了。”

“我就不去了。”宋子阳学着黄衍的模样摸了摸鼻子。

林维峻斜了宋子阳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

“你不去就不去吧,小孩子,有些怕这种事,也正常。”

“我倒不是怕这种事,我是怕我妈。”宋子阳立刻解释。

林维峻没再理宋子阳,而是看向了黄衍。

“这周星,也算是个苦命孩子,今年才满十八。”

黄衍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那两个叔叔能不能安排好,毕竟不是自家人,怕是不会太上心。”

“你老婆不是放学就过去么?”

“嗯,她在的话,或许好一些。我们还是要尽早赶过去,我怕她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

“你不怕你爸妈在家?”

“先过去,若是他们在家,我十点再赶回来吧。”

五点半,秦远中学大门口。

任缘和王明国打着伞,走出几百米,召来一辆出租车。

现在的雨虽小了一些,但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少女的鞋子刚刚干了一些,现在又湿润起来。

“秦镇殡仪馆。”王明国说完,车子启动,带起一车尾的暗黄色泥浆。

秦镇殡仪馆是秦镇唯一的殡仪馆。

锈迹斑斑的两块大铁门,看上去像一个监狱。

里面倒是不小,空地上,用红砖砌成了大大小小的七八间四四方方的房子,那便是供人使用的灵堂。

灵堂最里是一个较大的石砖平方,是殡仪馆的食堂。房子不大,里面是厨房,房外摆满了大圆木桌和木凳,顶上用三色塑料布搭起棚子,方便下雨时用餐。

任缘和王明国下了出租车,往前望去。

小松头戴孝布撑着伞,站在殡仪馆的大铁门外。他站在一片雨雾里,身形矮小,瘦削,还有一些模糊不清。

任缘二人撑着伞,走到大铁门边。

小松将伞抬开了一些,露出脸来。

“姐姐。”他叫道,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

“你哥呢?”王明国问道。

“和大叔二叔在里面吵架,你们还是晚一些进去。”

“吵架?”少女轻轻蹙眉。

“嗯。”小松点了点头。

“吵什么?”王明国问。

小松摇了摇头。

红砖砌成的灵堂内。

老人家的遗体被摆在了白色的幕帐后面,幕帐前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鼎简陋的香炉,上面插了三炷香,正冒着白烟。

八仙桌前摆了一个火盆,里面的纸钱已经燃净。

灵堂两侧摆着两排长凳,周星头上带着一圈孝布,站在长凳边上,面对着身前的两个年长的男人。

这两男人一坐一站,一个穿着车间的工服,一个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衬衫。

坐在长凳上,穿着蓝衬衫的男人看向周星,面露厉色。

“这白事你若想办,就先把房子的事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