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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鸦啼金井下疏桐 > 第195章 俯察几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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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听闻老太君去世,悲痛万分。”

云则一身素服坐在云晦下首,姿态恳切。

“这些年山高路远,断了亲缘,实属不该,祖母特命我来给老太君磕个头,还请堂兄节哀。”

云晦打量着这位蜀郡云家的翘楚,虽说蜀郡这些年愈发低调,但多少也有些消息传出来。

如今一见真人,再看过往的传闻,倒也不算夸张。

的确是仪表堂堂,英杰之才。

云晦与他又寒暄了几句,云则一一答复,不卑不亢。

未及弱冠,有如此学识,也算难得。

云晦余光瞥见偏厅的屏风后头有个人影,心想这丫头倒是快,这边云则的凳子都还没坐热,她就得了消息跑来了。

云则似是也感觉到了什么,刚要抬头望,就被云晦出言拦住。

“既是一家人,就不要守着虚礼了。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岂能让你就这么回去。不如,在海洲修养些日子,正好见见亲人,你回去以后也好与叔祖母细细讲一番,你看如何。”

“就依堂兄安排。”云则没有推三阻四,一口答应下。

这性格倒是不错,是个痛快人。

云桐好奇地张望着。

就是这个人,上辈子抬出了太子遗脉与京城打擂台,给赵明珹找了不少麻烦。

不过,那时候云桐已经被圈禁,听到赵明珹被气的破口大骂,倒还挺高兴。

如此一想,这人也是个能审时度势的人物。

但凡他早一年把太子遗脉的事放出风声,赵明珹也不会这么急慌慌地除掉季鸣鸿,与云皇后。

听到父亲与云则起身,云桐悄悄顺着原路溜了回去。

榴花连忙迎上来:“姑娘,您不去打个招呼吗?”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老太君嘱咐她给蜀郡云家报丧的时候,云桐并没有寄希望于那边会回应,蜀郡海洲多年不来往,派个人过来吊唁就算不错。

况且上辈子云权与蜀郡云家的关系就不好,可见那时候就没有来人。

没想到蜀郡不仅来了人,来的还是未来的家主云则。

可见文老太君在云家的声望之高。

已经,云桐猜测,上辈子云权与文老太君处得并不愉快,或者很可能更糟糕的事情,彻底闹翻。老太君并没有给云权这个机会。

来了好,来了最好。

云则的父亲是益州牧,若是能与益州搞好关系,哪怕雍州生变,也不至于断了西边的消息。

云桐与云则正式见面,是在第二日正午的家宴上。、

“这是我的大女儿,这是老二。”云晦介绍道。

“堂叔好。”云桐带着妹妹大方地与云则见过礼,就退到了自己的座位,让云玄领着梦阑她们与云则见面。

云则四下扫视,扭头低声问了云晦一句:“大堂兄已经启程回京了?”

“你们一前一后,可惜了。”云晦语气里并没有可惜的意思:“不过,权哥儿留在海洲,只是县中有事,他去帮忙了。你多留几天等他回来?”

“有缘吧,”云则道,“有缘就见到了。”

恐怕是不想见吧。

云桐知道那年秋狩,云则与云权是见过的,如果存了结识的心思,那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可云权与蜀郡没有联系,可见当年是不欢而散。

转念一想。

那时候就没谈拢,若是此时云则改了主意,只能说明蜀郡有求于海洲。

难道益州也感受到了雍州带来的压力?

有云玄在席间热络气氛,云则也给足了这位堂兄面子,一场家宴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

吃过茶,云桐正要回后宅,却被父亲偷偷叫住。

“云则想要看看海洲的码头。”云晦将云桐拉到一边。

“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招待堂叔的。”

还要去码头查探,可见云则此番的目的并不单纯。

云则正等着马夫牵马来,看到云桐换了一身外出的装扮,带着侍女向他走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摸不清云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桐走至近前,向他行了一礼:“父亲命我为堂叔做向导,码头是我负责监工修筑,堂叔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你负责的?”云则一笑,眼神中带了些戏谑。

不是他看轻云桐,云家的孩子俱是一并教养,云则相信云桐已经接触过治世学问。

只是……

“你今年多大?”

“马上就十二了。”

这也太小了,他家里那些十一二岁的弟弟妹妹,还在茶亭里清谈辩论,并没有用的实处的能力。

云桐嘴里说的监工修筑,恐怕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听管事们汇报罢了。

“堂叔咱们暂且别过。”

云桐并不在意云则复杂的内心活动,乘上马车就出发了。

小姑娘个头不高,脾气倒挺高傲。

云则翻身上马,海洲云家也就那样,祖母将文老太君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惜她老人家一世英名,要折在她的曾孙辈上。

京城里那个叫云权小子就已经很讨厌了,没想到他家的妹妹也如此。

也罢,云则马鞭一挥,追上云桐的马车。

来都来了,就让这丫头知道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边的码头是新开辟出来的,沿着悬崖峭壁开辟下来,水中没有碎石暗礁,水深也足够,行海路的大船就能开进来。”

云桐指了指悬崖上的高塔:“虽说这里的河道稍微宽一些,但这一处拐角,船只一多还是容易发生碰撞。有个工匠出了主意,在高处建一座塔,用各色旗帜为船只打信号,让它们来得及减速等待。”

云桐又冲云则歉意地笑笑:“他们编的旗语还挺复杂,我也没有记全。”

“术业有专攻,全通全才世间难有。”云则越听越惊讶,想不到这姑娘还真的懂行。

两人站在高处,云则指着江岸边的棚子问:“那是什么?”

“存放救援小舟用的,若是有漕工不慎落水,岸上的人也能立即去救。”云桐冲他莞尔一笑。

要不是我读过书,我就信了。

什么救援用的船,那肯定是抵御水贼来犯时上的轻帆战船,可以快速贴近敌船打接舷战。

云则默然,这丫头绝对是故意撒了个小谎。

“这么大的工程,耗费了不少银钱吧?”云则随口问道。

“石料是就近开采,主要是人工的耗费高,不好拖延。好在这些年海洲风调雨顺,百姓们愿意出来帮工,如今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

云桐说得轻松,却直戳重点。

云则这才明白云晦的意思,这位堂兄不是敷衍,而是云桐真的是文老太君和文老板钦点的接班人。。

“文老板一生传奇,多少人心向往之。还请节哀。”

“谢堂叔安慰,我会守好母亲留下的东西。”

云桐又道:“蜀地织物,精巧奇绝,母亲在世时常感叹此物有价无市,知道其珍贵的人少之又少。”

“你想接着做蜀锦的生意?”

“好东西谁不喜欢。”云桐又道:“堂叔远道而来,也不好意思让您空手回去,是不是。”

这正是云则来海洲的原因之一。

虽说蜀郡富庶,但也要钱。

文老板这两年没来做过生意,他们倒想自己卖出去,可发现,效果不如预期。

此事还是要交给信得过的大商贾去做。

正好海洲来报丧,族中当机立断,派了云则亲自来海洲与文老板商议。

却不想走到沛南就得知文老板身故的噩耗。

该说龙生龙凤生凤,云桐虽然还年轻,但做事沉稳,人也机敏,很有文老板的风范。

说不定,此次海洲之行,还能有意外收获。

“此事,牵扯甚广,不如我们找地方坐下慢慢谈。”云则提议道。

“堂叔请随我来。”云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上了马车。

云则再次上马跟在马车后头,此次,马蹄轻快了不少。

*

云权知道云则来访的消息,已经是两日之后。

他唤过小厮备马回城,骑上马刚走了没几步,又打消了主意。

自从那年在秋狩上被云则当众驳了面子,云权私下也做了些功夫,查了许多蜀郡的事情。

云则此人,性格傲慢,对阿谀奉承嗤之以鼻。

他们第一面就不太愉快,若这一次他还操之过急,说不定会把关系彻底闹僵,再无修复的可能。

既然蜀郡云家派人过来吊唁,就说明,他们如今又不想与海洲断了来往。

以后有的是机会循序渐进。

况且,云则来海洲已经两日,若是府上想让自己知道消息,他来的那日就该送信过来。

如今来传话的,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就值得细细琢磨。

“公子,咱不回去了?”小厮见云权驻步思索,便问。

“去田里,”云权调转马头,“新水车也该完工了。”

几日前,海洲县丞往云府递了帖子,说是山南的流民渐渐多了,县中人手不够,请云家出面稳定人心。

云权责无旁贷接了这份差事。

柳县丞是个读书知礼的,对云权礼遇有加,事事与他商议。

云权白日风吹日晒,夜里又要与柳铭商议民生,非常充实。

眼下山南的事都是他操持,若是他突然离开,恐怕容易生变。

“蜀郡的事,不急于一时。”

*

云桐听了手下报信,知道云权为了看顾田地,放弃回来见蜀郡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不就对了。”

如果云权连利害都分辨不清,云桐真的要考虑尽早将他踢出局,别拖她的后腿。

“还算有脑子,磨磨性子倒也还能用。”不会妨碍她的计划。

“姐姐在说谁有脑子?”门外,云青玲探着脑袋往书房里张望。

“今日怎么过来了?”云桐忙招呼妹妹进来,“不是说要去码头上盯着他们卸货吗?”

“阑姐姐都来找过你了,我是你亲妹妹,姐姐不能厚此薄彼!”接着云青玲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数落起云权。

“他想去码头就去好了,跑来我这里指手画脚,是想做什么。”云青玲不满道。

“我怎么听说那日他是生着气回来的?”

“我又不像阑姐姐好脾气,当然就回嘴啦。”云青玲理直气壮,“我跟他说‘这是姨母生前交给我的生意,我自然要好好经营,不给她丢人。’他听了就气得甩下袖子跑了。”

云青玲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你说他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云桐倒是知道云权的气是从哪儿来的——她们的母亲不肯让姐妹俩按着云家论亲缘。

“他大概是觉得,你没把他放在眼里。”

云晦不计较这个,在他看来,她们的母亲是姐妹,亲缘关系摆在那里,喊姨母喊母亲都有道理可讲,由孩子们去就是。

揪着这种芝麻大点的事不放的人,是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由于做父亲的没有这根弦儿,哪怕有花嬷嬷与文子月耳提面命,云青玲偶尔也会在外人面前失言。

云青玲念叨了几遍姐姐的话,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觉得姨母跟娘亲看不上云家?他……”云青玲张了张嘴,蹦出一句半句骂人的土话,好在她反应快,舌头拐了个弯,改口道:“他简直莫名其妙。”

云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乖巧的妹妹。

云权已经靠边站了,现在的重点是云青玲。

“你怎么学会说这种话。”

云青玲连忙搂住云桐的胳膊,解释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码头上的人都这么说话,我难免……”

“松手,怪热的。”云桐用手里的团扇拍了拍妹妹的胳膊,让她站好。

“姐姐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这么说话了。”云青玲老老实实认错。

“你也要看看是什么场合。”云桐给妹妹正了正发髻上的珠花。

“在码头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话,这样他们才容易理解你的意思。”

“姐姐,我明白了。哪样客,哪样待,我以后会注意言行的。”

见讲通了道理,云桐也就不再多说:“好了,兄长有他的事要做,有些时日不会去找你麻烦,你就放心吧。”

“就知道姐姐心疼我。”云青玲抱着云桐摇了摇,“今日有远海来的船,姐姐等着我带好东西回来。”

云青玲说完就提着裙子跑走,跑到门口又回头对云桐道:“其他人我会注意,但是在姐姐面前我就不管了。”

“好好好。”云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路上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