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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鸦啼金井下疏桐 > 第173章 潮水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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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皇后娘娘。”季瑶甜甜地道谢。

王青仪慈爱地捏捏季瑶的耳垂:“你韫姐姐在宫里寂寞,有空多进宫来陪陪她好不好。”

“好。”季瑶干脆道。

何氏母女俩出宫的时候,为她们引路的宫人换成了王皇后身边的侍女。

何氏拉着女儿的手走得极快,好容易上了马车,她才长舒一口气。

王青仪把她叫进宫里去,无非就是要试探季家的态度。

她已经遵照季忠的指示,能糊弄的全都糊弄过去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吧。

何氏回忆了一番刚刚宫里的经过,王青仪一再表现得对宣政殿里的事一清二楚的样子,过犹不及,反而让她看出皇后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稳坐钓鱼台。

看来江家提出来的条件,让她无法接受,转而开始试探季家。

季忠虽然没有表态,但何氏知道,他现在更偏向萧家。

联手萧家斗倒王家,他就能把手伸到大漠里去。

何氏也是这么想的,萧家势弱,就算做了皇帝,也比现在这个强不到哪儿去。

势必要依靠兵权在握的季家。

到时候季瑶不管嫁给谁都不会吃亏。

何氏温柔地为女儿擦拭额头的汗珠。

“娘,咱们以后别再来宫里了。”

马车一动,季瑶就撅起嘴巴抱怨道。

何氏看着女儿,顿时感到王皇后带给她的压力一扫而空,温柔地安慰道:“可是受气了。”

“那倒没有。”季瑶说,“宫里不好玩,居然在水池里养金鱼,连个青花釉的缸都没有,太寒酸了,我不喜欢。”

何氏哑然失笑:“皇后给的布匹也不喜欢吗?”

“东西是不错。”季瑶一本正经道:“可是哥哥说了,等他做了大将军,天上的星星都要摘给我。”

“天上星星怎么可能说摘就摘。”何氏笑着道:“谁跟你说的?”

“哥哥啊。”

何氏的笑容僵在脸上:“连星还跟你说过什么?”

“哥哥说了,这是我们兄妹俩之间的小秘密,谁也不许说。”季瑶扑到何氏怀里撒娇卖痴:“哥哥还说呢,要我好好孝敬娘,不惹你生气。”

“瑶儿……”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季瑶连忙说:“大哥与三哥也是我的兄长,可是哥哥不一样嘛,我们都是娘的孩子。”

何氏看着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的女儿,犹豫良久还是舍不得教训,只是想着回头要好好与连星说,让他不要在妹妹面前说些不好的话。

“娘,瑶儿今天是不是很乖啊,我今天可累了,咱们回家吧。”

何氏打起精神,与女儿逗笑道:“娘看你与江韫玩得不是很开心吗?”

“我不喜欢她。”季瑶眉头一皱:“有什么好神气的。”

*

“我不喜欢那个季瑶,年纪小,心眼却不少。”

与此同时,江韫也在与王青仪抱怨季瑶。

“她总是偷偷摸摸瞪着我,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江韫说着,趴在王青仪的膝上央求道:“姨母别让她进宫来了,怪讨厌的。”

“好好好,不让她来了。”王青仪柔声哄着。

江韫却觉得姨母的态度敷衍,继续告状:“还有呢,季瑶说喜欢鱼,我就带她去看,她居然说在水池里看不清楚,非要把金鱼捞出来,结果摔在地上死了好几条。季家怎么教养的女儿,一点善心都没有。”

“你还管起季家的事了。”王青仪轻轻拍了拍江韫的手,“好了,你也稍微改改脾气。上次萧贵妃的侄女,要见你,你却推脱说肚子疼不肯见,让人家哭着走了。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以后谁和你玩啊。”

“萧嫄肯定是装的,哼,跟她的姑姑一个样子。”江韫一肚子理,她搂着王青仪的腰:“我见她们做什么,我就陪着姨母。”

“好好好,都听你的,整个永安宫你最大,都听你安排。”王青仪笑着把江韫搂在怀里。

“娘娘,柳喜回来了。”柳乐带着柳喜进来。

“柳喜姑姑!”江韫一见是她,立刻从王青仪的怀里蹿出去,跑到柳喜面前,用力一跳搂住柳喜的脖子。

“柳喜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是想我给你带的小玩意儿吧。”柳喜抱着她转了一圈,才放下。

“都想!”江韫这就要拉着她去看礼物。

柳喜抬头看了一眼王青仪。

“丫头,让你柳喜姑姑歇歇,你先去跟弟弟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

“柳乐,去看看夏循在哪儿。”

“夏循在水塘,他说他能把小鱼儿都救回来。”江韫指路道。

“行。”王青仪对江韫笑道:“若是夏循救活了就让他进来,若是死了就不许他吃饭。”

“姨母就会逗我。”江韫捂着嘴巴笑道:“我知道姨母是要做大事的,快让夏循进来吧。”

江韫被乳母领了回去,不一会儿,夏循进来了。

他的袖子还是湿的,整个人显得有点狼狈。

“给他擦擦。”

夏循一听皇后并不让他先下去换衣服,就知道是出了大事。

“柳喜,你说查出什么了。”

“娘娘,”柳喜的面色有些苍白,“不是萧家。”

夏循原本还在仔细检查自己身上的水渍有没有弄脏地面,听到柳喜这话,大惊失色。

他连忙看向王皇后。

王青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轻微到让夏循险些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接着说。”

“是,娘娘。”柳喜从外头刚回来,顶着日头在宫道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嘴唇都已经被晒得干涸。

素来对手下很亲和的王青仪,却并没有让任何人给柳喜端一杯茶。

事态已经不受控制了。

一瞬间,夏循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雍州那个造反的头子,不是萧家撺掇的。”柳喜的声音有些干哑,可她并不在意:“我把萧家在京畿军中笼络过的那些人都查了一遍,萧家与他们早断了联系,也没有人往河西送过消息。”

“这不就奇怪了。”王青仪的手轻轻敲着桌子,修得圆润的指甲与桌面碰撞响声轻微,但很难让人忽视。

夏循不喜欢这种声音,这往往意味着,事情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还查到什么了,接着说。”

“是,娘娘。”柳喜顿了顿:“这些反贼在郡府驻扎,杀掉了高家所有的人。连那些妾室婢女都没有放过。”

“若是高家与萧家有关系,至少萧擎送过去的那两个女儿,能活命才对。”

“听起来,这些人就像是杀红了眼的疯子。”王青仪喃喃道:“可若是疯子,他们竟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郡府,不越雷池一步……”

王青仪突然笑了出来:“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让他们像拴着链子的疯狗一样,吃完了人,还能老老实实地蜷缩起来。”

“娘娘,昭义关的守将求娘娘,让他把妻子儿女都送回来……”

“昭义关现在负责指挥的是谁?”

“王厚福,他娶了苏氏女,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直沉默的柳乐提醒道。

“我想起来了,若我没记错,他家的那两个小子都已经及冠,怎么还不敢上阵杀人吗?”

“娘娘您先别急着生气,小的还没说完……”柳喜面色犹疑:“是他的夫人先去求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没发话,这才想求您。”

“哈,这两口子可真有脸。”王青仪气得笑出来:“求过太后都不够,还要装傻充愣来我这儿撞运气。”

王青仪胳膊撑在桌子上,扶住额头。

夏循听到皇后自言自语道:“难怪江家敢漫天要价,是吃准了王家没几个有出息的……”

湿漉漉的袖子黏在夏循的胳膊上,让他又痒又难受,可他现在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王皇后注意到自己。

“你们说,该让王厚福把妻儿送回来吗?”

“娘娘,不可。”柳喜焦急道:“他不是个能坚守城池的性格,若是出城迎敌送了命,昭义关没有王家人接替他,就算挡下了反贼,皇上也不会再把昭义关交到咱们手里。”

“就算他赢了,皇上也大可以将他召回京城与妻儿团聚。”柳乐说道。

王青仪点点头:“你们说的不错。”她自己培养出来的副手,还是与她一条心的。

“夏循。”

“小的在。”夏循立刻绷直身体。

王青仪扫了自己的宦官一眼,问:“你怎么想。”

“娘娘,既然太后她老人家都没有要他们回来的意思,您何必与太后对着干呢。”

“这倒是。”王青仪低声道,“可若是这样,就少不得要派江家去帮一把。”

“娘娘,请听小的一言。”夏循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江家要的无非是让江韫做皇后,生下唯一的太子。这是以后的事,既然是以后的事,那谁又能说得准呢,不如就先答应下,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王青仪听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稍微轻松了一些:“这种话还是要你来说,换这两个总要顾念着江家与王家的情分。”

夏循暗自叫苦,他也说不准皇后这话是夸赞他能看清形势,还是在敲打他不要挑拨江家与王家的关系。

他知道当年王皇后的兄长被赐死,若不是有江老夫人撑了王皇后一把,皇上恐怕就能顺顺利利将她废掉。

有这份情谊在,哪怕现在王皇后表面上百般不满,心里还是向着江家的。

只是夏循觉得此一时彼一时,等江家出了皇后,还能这么全心全意地支持一个外姓人吗。

江老夫人或许还能惦念一二分亲情。可江家将来可是江雉说的算。

夏循在永安宫做久了,也稍微能知道一些江王两家的秘闻,江雉在大漠做了什么,他拼拼凑凑,也能凑出一点。

江雉不是一个可以共事的人。

将来君弱臣强,指不定要出乱子呢。

夏循垂下眼眸,皇后十分喜欢这个外甥,他又能说什么呢。

好在王青仪并没有继续追究夏循的失言,转而让柳乐拿出舆图,端详起雍州郡府和昭义关。

夏循松了口气,趁机将自己的袖子整理了一番。

柳喜此时忍不住开口:“娘娘,我想昭义关的守备倒还是其次,这次雍州作乱,竟然不是萧家指使,难不成还有别人在伺机而动?”

“也许,真的是高家做得太过分,惹了众怒呢?”柳乐轻声道。

“不可能。”柳喜立刻反驳道:“我虽然只远远看了一眼,但这些乱民被约束得很好,虽不至于进退有据,但也不是盗匪作乱的样子。那费祖保不过是个小吏,若是有这样的本事,早就高升了,还用苦哈哈地跟那些泥腿子打交道吗?”

柳乐对柳喜的判断并不认同,可她也想不出怎么说服对方,只得闭嘴不语。

柳喜却想着说服所有人,只听她接着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与雍州眉来眼去,若是他们是冲着昭义关去的,这就不好了,对不对。”

夏循假装没看到柳喜向他寻求认同的目光,垂眸做出思索的样子。

几年前,他跟着季望乡,审问过那些被骗出河西被迫落草为寇的百姓。

在他们口中,雍州在高家治下,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高家落得如此下场,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柳喜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王青仪用手丈量了一番,昭义关与京城的距离,又问柳喜:“你确定不是萧家在背后指使?”

“小的敢用命担保。”柳喜正色道。

“不是萧家,就好办了。”

夏循听到王皇后这么说。

“可惜我的孩子还太小,不然让他去雍州安抚百姓,收拢猛将,他的太子之位也能稳当一些。”

“娘娘,小殿下是您的孩子,是天定的太子。”

柳喜连忙恭维道。

“你错了。”王青仪挥手让柳乐将舆图收起来,“大盛传承至今,有几个皇上是中宫所出,你数过吗?”

“这……”柳喜说不出话来。

日头西斜,宫殿里逐渐没有了光,王皇后的面容,陷入幽暗中。

“有时我在想啊。”

她的声音带起了一阵风,阴冷的。

“我在想,何必如此瞻前顾后,百般小心,直接都杀了就是,都杀了,就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