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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现在该如何办,还有两位叔伯没有找到?”张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日,这位仙长连番出手,击退邹标虢,救下自己姐弟;斩杀邹氏五虎,为张氏嫡脉报得血海深仇;沿河寻人,找到三弟和四个旁系兄弟,又施丹药救治他们,如此大恩,已是重如蒙山,岂能再去烦劳他老人家。

“你且去问问那几个船工,看他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张元敬知道她的意思,倒也没有拒绝。

对他而言,即使再寻上一百里,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倒算不了什么。

张萱闻言,立时走入舱中,自去详细询问。

一刻钟后,她便面带凄色的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一个船工说,林伯杀上船来,被几个护院打死了,尸体也抛进河中,不知冲去哪里了!”

张澄与那四个张氏年轻汉子听了,都黯然垂首,一个个咬着嘴唇不吭声。

“仙长,林伯是张氏族人中,与我们这一脉最亲近的长辈了。他在村中威望甚高,很多人都听他的。若连累他罹难,村中之人,只怕会颇为微词。”

张萱对这个林伯怀有很深感情,眼中噙着泪水,所以没有恸哭,只是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此事的后果,尽快作出应对之策。

“这样吧,你们先驾船往张家湾去,我去下游寻一寻,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回来。”

说罢,张元敬祭出飞剑,如电光一般消失在蒙蒙雾霭之中。

他进入蒙山水道中段后,方才放慢速度,放开神识,细细探查每一段水道。到得水道北段,在东岸的一片水草旁,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有些浮肿,但还能认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便伸手一摄,将这尸体拎在手中,继续往下游寻去。

如此,直到出蒙山水道,到了更下游的平缓之地,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张元敬只得摇摇头,转身向上游而去。

返回之时,不必搜索,因而速度极快,不过一刻半钟,便飞过两百多里,赶上了那艘船。

他把尸体放下,张萱几人上来,立时认出就是林伯,当即跪地哭泣。

张元敬却不耐这等伤情之事,走到船尾,运起法力,推动船舶加速前行。

如此一个时辰后,船便到了张家湾,天色已是完全黑下来,村中灯火掩映,一片祥和。

张萱几人也恢复了平静,指挥此船驶进一处人工开凿的港湾。

港湾里有一个长长的码头,码头上正有几人在焦急等待。他们一见有船靠岸,立时站到水边,有一人大声问道:“是萱小姐吗?”

“是我,你是猷伯?”张萱听出了此人的声音,当即答道。

“是我,是我,萱小姐你可回来了,那个张荣,带着一堆人,正在你家闹事呐!”岸上的“猷伯”急促地说道。

“什么!他们何时来的?”

“中午就来了。张荣说你得罪邹氏、得罪彤云仙宫,已经被邹虢标抓走了,让把你母亲、两个婶婶和几个娃娃都交出来,要送去邹家赔罪。”

“猷伯”显然是个急性子,也不管船尚未靠岸,两边还隔着十几丈远,就跟放炮仗似的大声说起来。

“中午就来了?”张萱一惊,脑中念头一闪,立时猜到自己几人在河上被邹标虢突袭,怕是与这张荣有关,当即怒火冲天,重重一掌拍在护栏上,“张荣!好你个奸贼,亏我还叫你一声叔!”

“可不是吗,这小子真是可恶。他还说,张林老哥、张坎老弟和几个后生都被打死了,吓唬村民说若再护着你们,张家全族都会被彤云宫仙长灭掉。”

此时,船终于靠岸。几个年轻汉子把船工押了出来,准备带到村里找地方先关押起来。张澄背负起张林的尸体,也上了岸。

“我就说张荣是骗人的……这,这是张林老哥?他这是怎么了?死了?”“猷伯”见到与张萱一同出去的四个后生,甚为高兴,但一见张澄背上的尸体,顿时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是邹家动的手?”

随同“猷伯”一起来的,正有张林的儿子。他一见父亲尸体,顿时扑上来抱住,放声大哭。

张澄背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任张林的儿子先大哭一场。

张萱垂泪说道:“林伯确实是被邹氏的人打死的,不过,这位仙长已经把凶手都斩杀了。”

“仙长?”“猷伯”这才注意到无声立在一旁的张元敬,他动了动嘴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元敬微微一笑,问道:“张荣中午既已来此,何以现在还在纠缠?”

“哦,是有很多村民相信张萱他们,毕竟他们是嫡传一脉,她父祖两代处事公允、照顾弱小,大家平日受惠实多,对他们还是很拥戴的。

“当然,也有不少村民被张荣说动,尤其是上午确有村民看到河上的战斗,看到张萱他们几人掉河,这让一些村民深信维护张萱他们,会带来厄运,因此支持张荣把张萱母亲他们带走。两方形成对峙,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猷伯”哆哆嗦嗦说完,又下意识问道,“您,您就是下午带着张萱张澄两人飞天的那位仙长?”

“呵呵,看来你已经知道贫道了!”张元敬倒是不意外,下午他毫不遮掩地从张家湾河面低空飞过,被一些农人和行人看到,消息传到村里,为人所知,也是寻常。

“是,黄昏时,从村外传来张萱有仙长作靠山的消息,村民顿时炸了锅,有相信的,有怀疑的,现在正吵成一团。”“猷伯”毕恭毕敬地说道。

“呵呵,既然如此,也好。张澄,你先把那林伯的尸体送回家。张萱,还有你们几个,走吧,去你家中,当着众村民的面,把这事解决了,免得将来有些人不知轻重,闹出乱子来!”张元敬冷笑一声,也不管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张林之子,招呼张萱便向码头外走去。

张萱连忙奔到前边带路,径直向自家走去。一路上,她忐忑不安。

自从见识了张元敬辣手杀人的手段后,她便知这位“仙长”对于凡人性命甚是漠然,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反倒是对同为修仙者的邹标虢,还会手下留情。

这一点,张元敬自己并未意识到,他再怎么对凡人怀有同情之心,终归是个修仙者,大体脾性和风格与一般修士无二,不知不觉中便把凡人视为蝼蚁。

“仙长,家中都是同族之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眼见就要走到自家房子,张萱终是忍耐不住,低声恳求道。

“我自有分寸!”张元敬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对张萱的话不置可否。

他本是厌事的性子,自然不愿在这些龌龊之事上浪费时间。

张萱不敢再说话,只低头在前面走着,心中念头纷乱,反复思考如何应对。

这时,几人已经穿过村前的沟渠,进入村中道路。

张萱家的老宅,就在入村不远的一处山脚下,一幢三进院落,十分古旧。院墙外,种满各色果树,初夏时节,芬芳萦绕,沁人心脾。

不过,院中传出的嘈杂之声,却破坏了这般美景。

“张氏主宗,我只认萱小姐、澄哥儿他们一脉,你张荣算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你啊,向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能干什么!”

“老婆子,你知道个屁啊,我们族长经营河运,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受了多少苦,给族中贡献了多少利润……”

“我呸,不就是挂个名字,分点红利吗,他上过几次船、走过几次货?”

“你们吵嚷这些做甚,现在说的是,要不要与邹氏对上,他们可是攀上了彤云仙宫,那邹标虢还是仙长的弟子,我们张氏一个普通家族,如何与他们抗衡!”

“彤云仙宫高高在上,怎会管我们这些凡民的事。必是那邹氏自吹自擂、自抬身价。我们张氏还能怕了他们,抄家伙干就是了!”

“抄家伙干?张仪、张辉、张酼怎么死的,不是被邹柏涛杀的吗?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怎么与人干!”

“就是,我听说张仪、张辉、张酼就是被邹柏涛用仙法打死的,要不那邹柏涛根本不是张仪的对手。”

“哼,萱小姐不也有仙人作依靠吗,未必就怕了彤云仙宫!”

……

外间几人听到这些话语,皆面露复杂神色。张元敬却是充耳不闻,在张萱指引下,当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中之人正吵得厉害,突见一个中年道人闯了进来,都下意识地闭上嘴巴,诧异地打量他。

及至看到他身后的张萱,便又如开锅的热水,骚动起来。

有的高喊张萱的名字,有的扬手与她打招呼,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则开口质问她“为何要为张氏带来厄运”。

张萱的母亲、两个婶婶匆匆迎了上来,几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也一窝蜂跑了过来,口中“大姐、萱姐姐”地喊个不停。

张萱抓住母亲和两个婶婶的手,示意她们先不要说话,指了指身前的张元敬:“一切由仙长作主!”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安静了下去,眼睛全盯着张元敬身上。

张元敬环视一周,见这十来丈见方的大院,左一堆、右一团的站着不下六七十人。便开口喝道:“谁是张荣,给我站出来!”

他气势十足,目光如电,吓得胆小些的不觉后退几步。

张荣没敢马上站出来。不过,大家看来的目光,已经将他暴露。

张元敬顺着众人所视,指着这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你就是张荣?”

中年男子见状,一挺身,上前两步,强自镇定地说道:“某是张荣,道长有何见教?”

“很好,贫道且问你,是不是你将张萱姐弟藏在张家湾的消息,泄露给邹氏家主的?”

“我没有!”张荣当即否认。

“贫道再问一遍,是不是你给邹柏涛传递的消息?你想好了,若是胆敢欺骗于我,只有死路一条!”张元敬厉声喝道。

“道长何必威胁,没有就是没有!”张荣从初见张元敬的惊惧中恢复过来,以为他是想循理处事,便胆气稍壮,说话间不觉增了几分硬气。

“很好!”张元敬冷笑一声,挥手间祭出一柄飞剑,也不理张萱投来的恳求目光,一剑将张荣枭首。

院中之人,多有武艺在身,但见白光一闪,张荣好好一颗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尽皆吓得脸如白纸,两股颤颤。

“这是飞剑!真是仙人……”“猷伯”在张萱身后,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说道。

他因专门找那几个看到张元敬飞天的村民详细询问过情况,所以算是张萱几人外,最为镇定的村民了。

张荣既死,跟随他而来的十几个人,在头顶盘旋的飞剑威胁下,一个个抖如筛糠,跪地求饶。有的见张元敬面色冷酷,便跪地行了过去,扑在张萱和她母亲脚下大哭,请求宽恕。

张萱母亲脸露不忍之色,拽着张萱的手,无声地央求。

张萱却是摇摇头,她已经明了,张元敬是要用雷霆手段,震慑张氏族人,给自己立威。这个时候,她哪里能去忤逆张元敬!

“你们之中,谁知晓张荣与邹氏族长勾连之事?”

“我,我……知道,仙长饶命,我……我老实交代!”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脸汉子抬起头来,脸色惨白,浑身哆嗦,话也说不利索。

“说吧。”张元敬淡淡说道。

长脸汉子强自平复情绪,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这张荣当上族长后,张家湾自然也有人投靠他,张萱捕鱼之事当然瞒不过他。

张荣摄于张萱作为张氏嫡脉在张家湾族人中的威信,倒不敢鲁莽出手,便让这长脸汉子暗中将消息通知了邹柏涛,邹柏涛一听张萱竟然纠集人手去捕捞赤鳍火纹鱼,当即大怒,立时让邹标虢亲自出马,带人去捉拿张萱姐弟。

一番厮杀,张萱姐弟一方自是不敌,狼狈而逃。邹标虢故意不当场拿住她姐弟二人,只是追踪在后,驱赶其去寻找那幕后之人。

邹标虢这里刚走,张荣得了消息,自是匆忙赶到张家湾,借着张萱捕鱼船被袭、几名族人掉河失踪之事,大肆宣扬张萱自私自利、毫无公心,行事鲁莽、得罪仙宫,若再任其胡作非为,张氏必有灭族之祸。在他的蛊惑下,才闹出了这一番事来。

长脸汉子说罢,院中村民都明了其中缘故,自是不耻张荣为人,不认他的族长身份,又慑服于张元敬的“仙威”,皆拜服于地,请张元敬为张氏一族作主。

张元敬顺势而为,宣布张氏之事,皆交由张萱处置,张氏主宗仍由张萱这一脉继承,由此将大局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