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塞斯身后刀疤眼兽人的脚，仍然踩在二十一少爷身上，没有挪动。
里拉城的城主大人奥特拉，看着二十一子向他伸出的双手，面上露出悲悯的笑容。
“二十一，你是我的儿子。”明明身处高台之下的城主奥特拉，却像是在俯视自己高台上的二十一子。
二十一少爷陆奇一听，以为得到了父亲的肯定。
狂喜之下，二十一少爷陆奇的头竟然在被刀疤眼兽人踩住、不得动弹的情形下，还能一扭看回塞斯。
他满脸得意、口水四溅地狂笑：“哈哈哈哈。听到没有？！父亲说了，我是他的儿子！你还敢让狗东西踩我？放开我！塞斯！我是你的哥哥……”
不用塞斯多说。
刀疤眼兽人直接脚下再一用力，二十一少爷陆奇好不容易扭回的头，被硬转了回去。
这次刀疤眼兽人还用力在二十一少爷陆奇的后脑壳，重重一踩。
二十一少爷陆奇的脸狠狠磕到了焰兽骨头上，他的一只眼睛透过骨头的缝隙，看到了一层一层叠起来，望不到底的焰兽肉，心中惶惶。
看到终于安静下来的二十一子，城主奥特拉面上的笑容越发和蔼。
“二十一，你从小在城主府中长大，享受了里拉城的供养。现在，到你为里拉城作出贡献的时刻。”
二十一少爷陆奇的另一只眼睛颤栗地转向城主，嘴中喃喃：“父…父亲…”
“二十一，我的儿子，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想死。”
“哈哈哈哈哈！二十一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城主奥特拉，猛地从满是黄金晶石的座椅上站起。
他双臂张开：“我的儿子，你不会死，你只是以另一种形式与里拉城共存！”
“哗”
观礼看台下的兽人们，全都高举起手臂，欢呼、赞颂不绝于耳。
“城主大人万岁！”
“城主大人英明！”
“里拉城最伟大的城主！”
……
城主奥特拉张开的双臂合拢，朝四方兽人压了压。
兽人们乖顺地顺从城主大人的意思，住了嘴，眼巴巴地望着。
高台上，方才张狂的二十一少爷陆奇，浑身抖动，打着寒颤：“父…父亲…父亲…”
“二十一，到你付出的时候了！为了古西里家族！为了里拉城！！”
“父…父亲…”
在二十一少爷陆奇的心里，他将“父亲”二字视作最后的稻草，口中不停重复。
高台之下的城主奥特拉，恍若未闻那远在高台之上的儿子的呼唤。他站在车驾上，振臂高呼：“为了古西里家族！为了里拉城！！”
底下的兽人，响应者众。未经排练的他们，却默契地跟随城主奥特拉一同高呼。
整个街道、整座城池，似乎都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为了古西里家族！为了里拉城！！”
“为了古西里家族！为了里拉城！！”
“为了古西里家族！为了里拉城！！”
……
狂热的浪潮向每一个听到声音的地方涌去。
炽热的烈阳灼烤着里拉城的每一个兽人。
一滴冷汗从莉莉丝的额角滑落…
相比起观礼看台下，兽人们的真情流露。
观礼看台上的兽人们，则更多了一种被裹挟而行的微妙气氛。
莉莉丝悄悄转动着小脑袋，观察起身周观礼看台上的兽人、左右及对面观礼看台上的兽人，以及观礼看台下的兽人……
真的，真的很不一样。
每个兽人，似乎都站在了不同的地方。
还是说，正因为站在了不同的地方，所以才不一样？
“啊！！放…”尖利的嘶叫，似乎是夏虫最后的鸣唱…
莉莉丝惊得抬头去看。
心脏一下一下，猛烈跳动。
半晌，莉莉丝的小手摸向眼睛、脸…她缓缓将手放到眼前。
是血。
她看着手指尖的血，脖子像上了发条，一抬一顿地看向高台。
二十一少爷的头…掉了？
是他的血。
二十一少爷陆奇脖颈的断口处，就像喷泉一样喷射。
原来，兽人的血有那么的多。
观礼看台下的兽人们如沐甘霖，皆仰起头，嘴角带笑、陶醉得闭起双眼。
部分血液流经一层层的焰兽肉，最后到了由焰兽肉搭起的高台底部。
高台底部隐形的符文阵法，开始发出红光，一圈一圈流转。
阵法的红光穿透上方一层层的焰兽肉，均匀附着在每一块焰兽肉上。
莉莉丝连忙收回，向观礼看台下，张望的脑袋。
过程中却意外扫见对面观礼看台上一个兽人，正快速地舔走溅到脸上的血，唇边刚要上扬又立马强压下去的样子。
莉莉丝颤着眼睫收回视线，不敢再向四周看，只盯着脚下一尺见方的地方。
虽然头低着，莉莉丝却能感受到激昂的氛围正逐渐将烈阳下的兽人们，笼罩。
哪怕原本隐有忿忿的观礼看台上的兽人们，亦如是。
莉莉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脑中划过观礼看台上下，一张张兽人的脸。
牵着揉西的左手被晃了晃。
莉莉丝转头看去。
揉西的笑和之前一样腼腆，揉西用手指抹去脸上的血渍，放到了嘴中咂咂：“原来，这便是城主祭祀吗？真好。”
见莉莉丝脸上的血渍还在，揉西提醒：“莉莉丝姐姐，这可是城主府直系少爷的血。”
莉莉丝只听到自己问：“直系…少爷的血？”
揉西咂着手指，口音模糊：“是啊！很少见吧，之前我只听说过城主祭祀。一般来说，都是用上等家族，或是城主府旁支的兽人来呢。”
揉西见莉莉丝仍是没有动作，不由上前来，抹去莉莉丝脸颊上的一处血渍，将手指放到莉莉丝的嘴巴前：“莉莉丝姐姐？”
揉西的手指在莉莉丝嘴前不停戳，也始终没有戳开莉莉丝的嘴。
心中的恐惧化作针线，缝上了莉莉丝的嘴，怎么也张不开。
揉西收回手指，认真对莉莉丝讲：“莉莉丝姐姐，城主府直系兽人的血，于我们旁支后裔，更是佳品。”
莉莉丝看着揉西再次伸来的指头，摇头。
“行吧。”揉西无奈耸肩。
随后，揉西看着自己指头上的血，问莉莉丝：“莉莉丝姐姐，那我可以吃吗？”
莉莉丝立刻点头。
揉西又再咂起手指。
莉莉丝转开头，正好看回高台。
高台之上，二十一少爷的脖颈，已不再喷射血液。
台下沐血的兽人们，纷纷睁开了双眼。
一同目光灼灼地盯着塞斯手下，那具二十一少爷陆奇的身体。
却失望地发现，没有变化为原形。
随即，他们将脸上身上沾到的血，全吞进肚中。
不够。
还是不够！
越来越强的渴望，他们眼底的红光实质化。
比烈阳还要灼热的目光，没有逼退塞斯。
塞斯将二十一少爷陆奇的身体，随意撕开，扔下了高台。
高台下的兽人们，不顾巡逻兵的阻拦，伸手、跃起欲要接到一片残躯。
而好运接到的兽人，当即没有犹豫，以最原始的方式将之融入身体。
眼看，观礼看台上的兽人也快开始动作。
塞斯便将剩下来的部分，抛向各观礼看台。
当抛到莉莉丝所在的观礼看台时，两个兽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莉莉丝看着塞斯原本干净的身躯，沾染上了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那白色的、缠在人鱼线上的腰衣，被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红。
…
塞斯猛地见到莉莉丝清澈的深蓝眼眸、散发着光晕的浅金色卷发，如今都被溅上…脏污的血…
他心中一颤。
此刻，塞斯眼中的莉莉丝，恍若是被魔鬼拖进凡尘的神之子。
他动作僵硬地将手中的残躯递给了身后的刀疤眼兽人。
从刀疤眼兽人手中接过二十一少爷陆奇的头颅。
这次，他没有对莉莉丝微笑。
他避开了她的眼睛，转回头，缓缓走下高台…
观礼看台上的兽人们，面部表情恢复如初。
雌兽人们看着塞斯满身的血污。
展开手中的小折扇，遮住了嘴，舌尖轻轻滑过唇齿。
而莉莉丝，一直看着塞斯，从与他对视，到看他转过去的侧颜，直到他的背影。
塞斯还是塞斯，她能认出他。
莉莉丝锁紧小眉头，环视身周，今天发生了太多，眼前的一切充满戏剧性的荒诞观礼看台下，兽人们欢呼、争抢、咀嚼。
观礼看台上，兽人们似乎一切如常。
可为什么？大家眼底都有红光？
莉莉丝抿嘴，她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