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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极尽奢华,绮香迷离。

寝殿内,有一个庞大的展架,一面墙的大小,上面陈列着形形色色的物品,茶具、乐器、扇子、雕刻、首饰……

应有尽有。

梁婠静静站在展架前,一个一个看过去。

“夫人似乎很喜欢?”

高潜从后走上前,驻足身侧,饶有兴致地笑着瞧她。

“喜欢。”

“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知道。”

“呵……不怕?”

梁婠偏头迎上他的笑:“不怕。”

“为何?”

“太极殿至尊无比,能得此处容身,也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分。”

“哦?”

“与其在黄土中受虫蚁噬咬,化为一摊腐朽,留在这里又怎会不算一件幸事呢?”

“你可真有意思!”

梁婠垂下眼,卷曲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轻轻一扇,风就吹过心头。

高潜笑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往跟前一扯,就要剥她的衣服。

梁婠却跪地,仰面看他:“妾不想与陛下只是春风一度。”

高潜松开手,俯下身,漆黑的眼珠紧盯她,不言不语。

“妾想常伴陛下左右。”

“常伴?”高潜直起身,笑得邪性,“你难道看不见孤把她们都杀了吗?”

梁婠仰视他,笑吟吟:“她们是花瓶,碰一下就会碎,这怨不了陛下。”

“那你是什么?”高潜抬手抚上她的头顶,语气凉凉的,好似随时要将她的头拧下来。

梁婠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微笑:“是帮陛下割断束缚的刀、亦是帮陛下抵挡非议的盾。”

高潜敛了笑,定定看着她许久。

梁婠坦诚回望。

忽而,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去吧。”

梁婠伏地,恭敬一拜。

出门之际,有声音轻飘飘响起。

“含光殿,孤给你留着。”

含光殿比邻昭阳殿。

出了太极殿,过了宣华门,梁婠一路往端门去。

谁敢信,醉酒的高潜在杀完人后,会站在太极殿中,对着一地死尸无助大哭呢?

皇帝是这世上拥有最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却也是过得最提心吊胆的人。

说来可笑,她现在会的,都是他们教的。

陆修喜欢她隐忍,高潜喜欢她疯野……

他们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他们按自己喜好所雕刻出来的模样。

真正的她,被他们所践踏,早死了。

……

白露等在车前,两个脸蛋冻得通红。

梁婠有些诧异,不过一瞬,也就明白了,乖乖爬上车。

车帘一掀,手腕一紧,就被拽了过去。

“你们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梁婠吃痛,拧着眉头抱怨,话说一半,却看到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终是咽下了后话。

“太极殿。”

梁婠被按倒,高束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想伸手拂开,却被他禁锢着。

声音冷得能结冰。

无法反抗,梁婠干脆放弃挣扎,老实躺着。

“你知道我又做不了什么,顶多用药将他迷晕,何况,他也不缺女人。”

他阴霾密布的眼,并未因这话有所缓和,反而沉了脸不说话。

梁婠眨眨眼:“不过,他许我含光殿,古有范蠡献西施、吕不韦送赵姬,妾虽蒲柳之姿,大司马不如考虑一下也——”

话没说完,他就狠狠咬了上来。

对,是咬,本就微肿的唇,被他咬得生疼。

真是个属狗的!

梁婠放弃抵抗,硬碰硬是自己找罪受,索性反客为主……

浑身戾气的人终于软化,松开禁锢,试图寻求更多。

他红着眼低头看她:“你若敢背叛我,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那眼里未有一丝欲念,似笑非笑,冷酷无情。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说到做到,这点,梁婠深信不疑。

他现在是对她好,但这建立在属于他的基础上。

梁婠吃的一笑,勾住他的脖子:“我哪有本事翻出大人的手掌心?”

陆修眯起眼:“奉劝卿想清楚,该如何称呼。”

梁婠咬牙,笑容甜美:“夫、主。”

不想这一声竟引起更大的暴风雨。

皮肤遇冷,瑟瑟发抖。

炙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陆修哑着嗓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

梁婠浮着水光的眼,泛红。

陆修叹着气,扯过滑落在地的狐裘将她裹住,抱进怀里。

静了片刻,才对窗外冷冷一声:“走。”

太师府离皇城并不远。

一路,他除了吻了吻她的鬓边,再无任何举动。

直到太师府门口,他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不动,梁婠也不敢动,只悄悄掀起眼皮瞅他,却被逮个正着。

冷了一路的脸,终于有了霁色。

他轻轻一笑,抱着她就站起身,直往外去。

“疯子!”梁婠惊呼一声,缩成一团,她这模样怎么见人?!

陆修闻所不闻,“那也是被你逼的。”

白露掀起帘子的手一僵,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包得严严实实,但愈发引人遐想。

随从侍卫立刻将头深深垂了下去。

骤然的冷空气,钻进狐裘里,激得她一个冷颤,瑟缩着直往他怀里钻。

陆修抱着她往后院去。

梁婠头埋在他胸口,恨得牙齿咯吱做响,以后可以不用见人了!

“你还嫌我名声不够差?!”

“没人要才好,”他步子轻快,看都不看她一眼。

迈进小院,明显步伐一顿,梁婠不看也知道,他定是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在。

她一想到早晨才气势汹汹收拾完诋毁者,这中午便上赶着给人家增添谈资,恨不能死了算了!

陆修也只意外了一瞬,便旁若无人朝寝屋去。

因惦记着庭院中的人,曹鹿云时不时就要出来看一看,冷不防见到陆修,怀中抱着雪白一团,定睛细看,分明是用白狐裘包裹着一个——人?!

曹鹿云脑子嗡的一声,脸皮发烫,红到耳根,忙低下头,再不敢看一眼,一颗心跟着跌进冰窖。

整个晋邺谁人不知,大司马清心寡欲,从不留恋声色犬马,起初得知有可能会嫁于他,还暗暗欢喜,得一品行俱佳的夫婿,可自从这个梁婠出现,她自己声名狼藉不说,如今还累得——

“梁——姬?”霜降低低一诧。

曹鹿云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