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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邪不压朕 > 第34章 论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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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将军坐了许久,直到周围人提醒时才回过神来。他起身对着公冶文远行礼,离开时却依旧显得疑惑不解。

等齐国将军也离开后,就再无人上前来论战。

公冶文远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看台下人群议论纷纷却无一人上前,便看向负责论战的东方晟:“既然已经无人再来应战,是否说明此次论战是我赢了?”

“确实是这样。”东方晟点头,却同时起身。

“齐国确实已经输了,但孤也想与林侍中论战一番,不知林侍中是否愿意答应呢?”

承认输了,却又想再论战一番……若是赢了,那公冶文远这夺魁便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输了,对齐国也没有更大影响。

横竖都不会亏本的事,却又不好拒绝,实在是骑虎难下。

公冶文远微一挑眉,正欲开口之际,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按照规矩,每国只能派出一人,如果齐帝一定想要论战的话……”

李弘景慢悠悠地起身。

“朕愿意一试。”

等东方晟与李弘景落座后,之前还时不时有的议论声完全消失了,大臣们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副状态。

“侍中都如此厉害,想必梁帝肯定更胜一筹了。”

东方晟眯起眼睛打量着李弘景,他与李弘景甚少交谈,但却很早就相识,虽然那算不上什么愉快的经历。一别多年,这九皇子倒是生得比小时候更出众夺目,要是当个闲散王爷估计还能落个美名。

可惜,李弘景成为了皇帝。

对于他这句含着软刀子的试探,李弘景只是惭愧地摇头:“术有专攻,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还请齐帝手下留情。”

到底是大智如愚,还是傀儡花瓶,他今日倒是要看个明白。

“孤想问不过一事罢了。”他轻笑,看上去好似真的对此疑惑不解,“听了林侍中关于靖嘉关之战的所言,孤对梁帝的战术规划可谓是钦佩不已。但能赢得如此漂亮的梁帝,此前却并不出众,这是否就是兵不厌诈?”

这句很明显是来砸场子的话让在场众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不过这也是今日在场许多人都在想的一个问题——靖嘉关之战如果真的是李弘景打赢的,那此前关于李弘景的种种言论又有多少真实?莫非她一直都在装吗?

面对这句问询,李弘景看上去很苦恼的样子,她抓了抓头发,问了另一个问题。

“在齐帝看来,一个厉害的将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是像梁帝这样的。”东方晟可不会允许话题被轻而易举地转移,直接抛了回去,“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难道不算英明的将领吗?”

出乎他意料,李弘景却并未显得慌张,反而顺着他的话回答:“这怎么能算呢?”李弘景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很谴责,就像是在说“你怎么也会犯这种错”一样,“齐帝应该听说过扁鹊三兄弟的故事吧?”不等他有什么回答,李弘景已经解释起来。

“扁鹊是春秋时期的名医,有一日魏文王问他‘你有兄弟三人,谁最精通医术呢’?扁鹊说‘大哥最好,二哥次之,我最差’。魏文王很奇怪‘那为什么你会最出名’?扁鹊答曰‘大哥在病情发作前就能医治、二哥治病于病情初期、我只有重病时才能出手相救’。”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让国家陷入到需要力挽狂澜的境地,这又怎么能叫英明的将领?”

说到最后,李弘景赞许地看了一眼齐国将军,“如果让朕说的话,齐国将军与齐帝才是真正厉害的将领呢,齐国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着名战役,这不正说明齐国从未陷入危机吗?”

被陡然点名的齐国将军身体一僵,完全不敢抬头看东方晟的表情。

重点被引导在了齐国身上,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齐国之所以战场上强盛,并非作战有多么强。”他开口,“齐国军队主要胜在人数,更何况靖嘉关之战不就是以少胜多的战役?”

“之前侍中和朕说的时候朕都还不相信,原来靖嘉关之战真的打的这么漂亮啊。”李弘景睁大眼睛,她脸颊浮上些许绯红,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朕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得到齐帝的赞赏,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公冶文远忍不住捂脸,梁国大臣也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东方晟被李弘景充满希冀的小眼神给看得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李弘景会这么说,以至于愣了一瞬。

“其实说白了也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所以只能想方设法使用所有手段。”李弘景很不好意思地说,“破釜沉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要是能轻松赢下仗、能不战屈人之兵,谁想付出这种代价?靖嘉关重建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了。”

东方晟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与各个国家皇帝会面也不知几许,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说话的皇帝,真诚到他都快不知道怎么回答,以至于他已经不再想论战,而是非常想问一个问题。

“梁帝。”他无比认真地问,“要是再遇到下一场这样的战争,你当如何?”

不可能每一场战争都当最后一战来打,也不是每一个地方的军营都如靖嘉关那般军纪严明。要是某一天其他地方爆发了战争,梁国还能像这样应付吗?

面对他的问题,李弘景眉头紧皱,在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谨慎斟酌地回答。

“无论如何,朕都会拼尽全力。”李弘景说,“朕会率领将士们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正确的废话。

东方晟突然就失去再论下去的心情,要是对面是之前的那位侍中或许还有兴趣再说几句。可面对李弘景,他实在是提不起劲。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李弘景是个好人。

但这天下,好人从来都是当不了好皇帝的。

哪怕公冶文远早就知道论战结束后京城舆论不会很好,但也没料到会到这种境地。

她从屋外走入时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凝重。

“京城的舆论已经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她看向燕昀霁,“不论大街还是小巷,哪怕是路边孩童都在议论陛下,而且说的全都不是好话。”

燕昀霁眉头紧皱,他下午也曾回将军府,却没想到一路上听到许多谩骂,有些内容更是不堪入耳,实在难以想象一位皇帝会被人如此非议,更何况那个皇帝还是李弘景。

“就算论战陛下落了下风,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左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公冶文远长叹,“可惜敌在暗处,还是在这种关键节点,我们实在是过于被动了。”

不仅公冶文远等人感到匪夷所思,就连很多其他国家的人也感到疑惑不解乃至震惊的地步。西越皇帝慎公明与顺王不愉快后也不愿意回去面对兄弟,便一个人乔装后在梁国茶馆里听说书,说书人说的正是今日论战,前面还没什么问题,到李弘景时说书人突然话锋一转,整个氛围急转直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已经是骂声一片。

“这皇帝真是够无能的!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用都没有,皇位果然还是不能给长得太娘们的人来当。”

“前几日不是对着大臣发火还挺横吗?怎么在齐国皇帝面前就畏畏缩缩了?”

“你说,这皇帝既然长得比小倌院里的男人都要好看,为什么就不能用一下自己的长处呢?要是能被齐国皇帝看上,咱们也不至于这么惨了。”

“就是就是!要是梁国能直接归齐国管就好了,我们就都是齐国人了!”

慎公明一开始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不论是哪个国家也没见过皇帝被这样骂,而且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弘景不是做得挺好的?照他看来已经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做到了极致,但这些百姓看上去非但丝毫不领情,还编造出莫须有的罪名往李弘景身上扣。

实在想不明白的他干脆抓住一旁议论声最大的几个路人:“我是从西越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梁国皇帝?”

一看有人来问,几个路人顿时来了精神,侃侃而谈起来。

“一个梁国皇帝,论战的时候竟然对齐国皇帝的夸奖显得那么高兴,这不丢人吗?“

慎公明更困惑了:“可你们看上去不是也挺喜欢齐国的,甚至想成为齐国人?”

路人被他这话呛了一下,在停顿了几秒后,一拍桌子,声音更大了几分:“那能一样吗?我们随便怎么说都行,她可是皇帝!”

“我懂了。”慎公明试图理解,“这么说你们是希望梁帝表现的强硬,与齐帝互不相让……”

“梁帝凭什么强硬?”旁边有人不干了,“她哪点比齐帝强,能怎么强硬?”

慎公明这下彻底懵了:“你们不希望她强硬,也不希望她高兴,那想怎样?”

他这问题问住了那桌人,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最后有个人开口:“还不是梁帝继任后做的事情都不行,不然百姓能反对她成这个样子吗?”

“可梁帝也算是尽心尽力,靖嘉关之战也打得漂亮……”慎公明隐隐意识到他或许无法得到答案了,但他对李弘景印象很好,实在不忍看李弘景被骂成这样,“这也叫做的事情都不行吗?”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好心给你解释,你怎么反倒一直说梁帝的好话?”路人不耐烦了,“你要是这么喜欢梁帝,那就和我们换换,你来当梁国人呗?”

他一个西越皇帝怎么可能当梁国人……眼见周围路人不善的视线越来越多,慎公明总觉得再待下去或许会很危险,赶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起身离开了此处。

“要是那些人知道刚刚和他们说话的是西越皇帝,估计会很震惊吧?”

慎公明并没有注意到,在二楼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一直在注意着他,待他离开后,其中一名红衣女子长叹一口气,嗓音低沉。

“可惜,今日论战虽然提到了不战屈人之兵,但并未展开谈论。”坐在女子对面的少年笑了起来,眼角泪痣在茶水氤氲下显得越发妖娆,“在开战前就削弱敌人的作战能力、破坏敌人组织构架、摧毁敌人的舆论乃至整个信心……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上乘呢。”

“关于背后推手我也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主上,我是否还要继续待下去?”女子问。

“当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少年看着茶面漂浮的茶叶。

“轮到我出场的那一日就快要到来了。”

耳边各种流言蜚语依旧层出不穷,好似已经成为新的趋势,这种趋势变得越来越受推崇,好似一把在干柴中燃烧的大火,愈演愈烈。

围猎论战都结束后,兵斗的前一日按照惯例在宫中召开宫宴,这一次较之初次宫宴气氛就显得怪异许多,尤其在李弘景进来的那刻,这种违和感更是达到顶峰。

“明日兵斗便要开始了。”李弘景努力忽视四面八方的视线,只是笑着问,“不知各国是否都做好准备了?”

当初七国会晤定下时,兵斗前的宫宴本质上是提出一些之后实战演练中需要注意的规矩,不过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几样,很多时候宫宴就只是吃顿饭而已。

不过很显然,今年的七国会晤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酒过三巡,正酣之际,南晋帝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满面潮红。

作为年龄最大的皇帝,在他起来那刻周围人都很是紧张,就怕他是喝太多出什么状况,不过南晋帝虽然通身酒气,说起的话却震耳欲聋。

“每次兵斗都耗时耗力的,最后赢了也讨不到什么巧,实在是太浪费了!”

“依寡人看啊,不如这次就给赢家和输家都定点新规矩,如何?”

听到这话的那刻李弘景脸色一变,哪怕到今日人人皆知七国会晤已经变了样,但也从未增添什么新的利益纠纷,倘若真的有了奖惩,这性质可就彻底变了。

更让她心凉的是,在场除了她以外,其余国家竟然一致叫好,在一片起哄声中,南晋帝醉醺醺地说出了他的提议。

“让赢了的国家可以随意向其他国家提一个要求,同时垫底的国家,要满足其余所有国家的一个要求。当然这个要求不能太过分,也不能涉及国家本身。”

“这样一来,竞争一定会变得更有看头。”

他像是很满意那般环顾四周,脸上笑容越发深了。

“诸位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