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一)

因为是在白天,所以看守所的这条甬道看起来并没有意想中的阴森。

铁制隔栏,浅灰色的地砖,天花角落有一块人头大小的潮湿,再走几步,也许还会踩到脱落的墙灰。

“今年政府应该会拨款修一下这边的屋顶防漏。”警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看我。他的脚踩碎了一块整片脱落的墙皮。

我点点头,但心里却想的是不可能。

沆瀣一气的财务部官员和法务部官员,不会允许资金流向任何他们觉得不正当的拨款里,即使现在其中一位已经被我弄进看守所里了。

铁门要钥匙卡才能打开,但显然这里的设施已经年久失修。

年轻的警员猫着腰反复的变换着姿势刷卡,费了很大的劲才让那带着锈色的铁栏门扭扭捏捏的打开。

他看起来又想说句对不起,可我先他一步走进了会见室,并顺手关上了门。

会见室里没有窗,没有表。于是白天,时间,在这个屋子都不存在。

“气色很好呢。”在我坐下的时候藤壤一成说。

“你气色也不错。”我的目光扫视着他放在桌上被手铐紧缩的手,以还能听到锁链坠地声的脚。

他应该更惨一点的,我有点失望。

“满意吗?” 他摊开手,展示着手铐。“这就是你心有所求的吗?”他刻意的动动脚,让锁链声更清脆。

“不够。”我摇摇头,“还不够。”

“这不是我的尽头。”从看到他开始,他就淡定自若,似乎卯足了劲就等着跟我说这么一句,“你知道我还能再出来的吧。”

好像所有反派都喜欢滔滔不绝,他们总有话要讲。

“公布视频算什么?视频捏不捏造的,还不是我说的算。原理,你忘了我是怎么走上如今的位置的吗?

十五年。我做了十五年的检察官。五年的审判长。从最小的埼玉县,我一步步走到京都,走到东京。”

他习惯性的高高在上的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百年大树只敢拦腰砍断,不敢连根拔起吗?因为泥土之下,你想象不到根有多深。

脉络连着脉络,根茎分支根茎。你挖不到的底的。而只要你挖不干净,那大树就有无数种重生的机会。”

他重重的往后一靠,靠背椅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相信要不是足上锁有链子,他一定会将双脚搭在桌上,眯着眼睛蔑视我。

“你觉得你被释放的理由,会是证据不充足?”我说。

他戏谑的挑挑眉,用不言来以示心中的讥讽。

“可我有档案,有人证。”

他乐不可支,“你相信那些村民?我直白告诉你好了,原理,那些人就算手按圣经宣誓都会为了蝇头小利撒谎。至于档案,没有关键人证,档案就是废纸。”

我的若有所思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示弱和退后。

站在顺风口,他变得肆无忌惮,就算此刻我们头顶上方安着一个监控摄像头,他也能毫不忌讳的畅所欲言。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他说,“我们比常人要更有欲望,比常人要执迷欲望。我们有能力且不缺行动力,我们想要什么,就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拿到。

原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很明确的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同类,不应该更理解同类吗?但怎么你就走上了分岔路了呢?”

“你的欲望是什么?”我忽然问。

他极其坦荡,“钱。”

“可是你没有去财务部。”

“财务部捞不到钱。”他耸耸肩,“但是律法可以。”

像是怕我不懂,他更细的解释道,“不合理的经济法能创造的利益,你根本想象不到。就像你应该不知道,所谓咒术界如果被法务局管制接手,要每年上缴多少钱,多少税。

更简单一点说,所谓御三家,咒术师,都会被税收刮的只剩一个空壳。”

我不赞同的蹙眉,“你没想过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吗?一旦危险来临,你是要依赖他们的。”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我只要创造出足够苛刻的环境,扣死咒术师的工资,让他们工时变得比普通警员更低。你相不相信,就算是所谓的咒术界最强也只能在家族屋倒房塌,口袋被税收刮的比脸都干净的时候,为了五斗米向我折腰。”

原来这就是他要创造的世界吗?所以,从前那些好坏植物的言论,不过是借口。

但我有一点好奇,“你明明看起来更爱园艺啊。”

“不不不。”他伸出食指轻浮的摇了摇,“我视金钱为粪土。但爱的一直都是泥土。”

我又想起了那把沾满泥土递向我的铲子了。

“那你呢原理,你的欲望是什么?”

他刚问完,我口袋里又振动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这是第五次。

五次,我都没拿起来看一眼。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把掌控上衣口袋开合的拉链,又拉紧了一点。

“来嘛,说说吧。你该面对你的欲望了。那么多年,你把自己塑造的无情无欲,活的不累吗?

是怕我看穿你的欲望然后要挟你,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你的欲望。”

他好像抓到了我的把柄,眼神像看到了一只在街角迷路的老鼠,然后迫不及待想要上前用崭新的皮鞋捏碎它。

“权利?”他向前探身,“不不不,不对。”

他开始恐怖的快速低喃,“不会吧,不会吧。小原理,你居然在心里安放着一个小孩吗?要不要我给你糖果,买玩具,还是,买你最想要的,爱。”

我被瞬间激怒了,但是理智克制住了我捏爆他头的举措。

他大笑不止,毫无形象瘫软在椅子上,让狂笑顺畅的从肺里发泄出来。

“我没有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没有想到啊。你的欲望会那么可笑。缺爱?我这辈都没想过,和我一样强大的人,竟然只看得到那么低廉,无用的东西。”

不是的,不是的。

我的欲望不是爱,爱怎么会是欲望呢?欲望是人类取悦自己的东西,是自私自利的东西,怎么会是爱呢?

爱是——是——是很神圣的东西,是一种努力都换不来的情感,是理念完成之后才可以得到的馈赠,是高不可攀的,必须受尽磨难才能抵达的伊甸园。

怎么可能是无需努力就能触手可得的东西呢?

怎么可以是欲望呢?

我急不可耐的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够了。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藤壤一成,你走不出这个监狱的。因为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人证是那些帮凶村民。”

“你什么意思?”他的笑戛然而止。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用等着走上绞首台吧。”

急躁的走出会面室,走出那重重铁栏包裹着的地方,远离那一声声慢慢变成小的辱骂声,以及反复回响的【胆小鬼】。

我逃回车里,打开了车载音响,准备掩盖一切时,随机电台的一首歌,让我彻底失去理智,一拳将砸毁了我新买的车。

【I'm a coward and I know it 】1

————

1出自歌曲《the Night is Still Young》歌词大意:我知道的,我是个懦夫。